堂下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一片歡聲笑語中,衆賓客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這廂的唐北川搖着骰子興奮不已,對面的陸笙笙提溜着空蕩蕩的錢袋子已經輸的面色鐵青。
一旁的慕容麒麟正和鄰座景山門堂主夫人熱切讨論雲淩成親後江湖美男榜的變動。見一輸再輸的陸笙笙委屈巴巴地偷偷瞅她,她豪氣地一把撩起裙子踩去桌上:“起開起開!讓本閣主告訴告訴你們什麼叫做賭場聖手!”
後面角落是稱病幾天一直沒露過面的司言。隻他獨自一人在這,自己斟酒默默喝了個爛醉。
還有勤勤懇懇全場唯一正經少俠羅懷,正焦頭爛額地在旁奪着司景酒杯:“…司宗主,司大人!少喝點吧,師父知道了會擔心的!”
司景卻壓根不理。他和陳興勾肩搭背,兩人滿臉通紅站在人前,酒杯一揚豪氣沖天:“今天有俺兄弟兩個在,誰都别想灌到新郎官一滴酒!通通通通,通通把你們喝趴下!”
堂下沸反盈天,衆豪士連聲叫好。更有好事者直接擺上滿滿一桌酒壇挨個拍去泥封,看的一身大紅的雲淩毛骨悚然。
他假笑着躲在人後,手舉酒杯咬着牙有氣無力地小聲道:“景兄,陳興兄弟,咱們真的要把這些都喝完嗎…”
闖蕩江湖,闖的就是一個痛痛快快随心所欲。這幫武林豪士們平日本就灑脫慣了,今天遇到這樣的喜事,更是甩開膀子喝的痛快淋漓。
隻是苦了不勝酒力的新郎官雲淩,連第一排的賓客都沒喝完就已經擺手敗下陣來。
司景卻是喝的萬分起興。
今日是好兄弟的大喜之日,曾經酒量不差的他自是當仁不讓地挺身而出。什麼身體允不允許全然不在乎,他最重要任務就是為雲兄擋酒!
幾杯酒下肚,腦袋便有些醺醺然。司景回憶起年少時,每每碰上任師叔告假不巡夜,他就與幾位師兄在深夜藏于桌下。點一支蠟燭,分一壇酒,聊些學成後要如何如何縱橫天下的暢快事。
更讓他想起有一遭,師兄弟幾人打賭比誰的輕功更好。他醉醺醺地意氣上頭,一氣躍去城内最高的雲煙閣閣頂,想回來告訴他們名妓喬纖纖服侍的陸知府襪子上到底用金線勾的什麼花樣。
…就是可惜回來時被另一位師叔抓到現行。幾人被拎去跪在廊下挨了劍鞘好一頓抽。
再往後,就是他年少成名時。什麼千裡醉取賊寇首級,什麼一人一劍一壇酒,獨對三莊五門英雄…如今想來,年少時的這些快意往事似乎仍曆曆在目。
隻可惜那一役後,他許久再未遇到這樣酣暢淋漓的事了…
想着,司景又豪邁地拎起一壇。嘴對嘴仰面灌下半壇後,周圍俠士們無不拍手高呼。
痛快,實在痛快!足氣血衰損,什麼病邪深重活不過三五年…都是狗屎。都放他媽的狗屁!
他就要這樣毫無顧忌,他就要這樣痛快淋漓!
最後酒氣上頭了,他還拉來一直在旁努力為他攔酒的羅懷硬給他灌了兩杯。見少年被辣的滿臉泛紅直吐舌頭,司景和陳興搭着肩膀哈哈大笑。
——但,一聲尖叫打破了一切的歡暢。
小丫鬟跌跌撞撞撞從洞房内跑出,面色慘白。她對着衆人大叫:“不好了!新娘子被人擄走了!”
喝得醉醺醺的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哐啷!”那廂的屋門已被裝醉的雲淩飛身一腳狠狠踹開。
塵土飛揚下,屋内一片漆黑。
有人軟軟倒于地上。雲淩三兩步奔上去查看,是宋臨天。他迅速起身轉頭,發現了大開的窗。
其後的司景忙上前,撩起袍子單膝跪下探了探宋臨天鼻息。又試了下脈搏,這才略微舒口氣。對身後舉着燭火急切不已的唐北川羅懷低聲:“無事,應當隻是打暈了。”
旁邊的小丫鬟還在抽抽搭搭:“剛才,我和宋姐姐新娘子一起說話。忽然噗的一下,那對龍鳳燭一起全滅了!…宋姐姐起身去看,窗卻自己開了。我什麼也看不清,就聽宋姐姐大喊一聲,誰!緊接着屋子裡乒乒乓乓一陣響。前後不過喘幾口氣的時間,等我再一摸床新娘子就不見了…”
司景沉吟:“使的暗器。輕功不錯,武技也絕佳。是個高手。”
他剛起身,查看完窗戶的雲淩已推開衆人直直往館外奔去。司景在後緊跟:“雲兄!你可有發現?”
雲淩頭也不回:“腳步向東,恐怕是往河岸。”
等追到館舍外,雲淩已縱身上馬。駿馬嘶鳴,馬蹄飛揚,月光下的雲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揚手缰繩如閃電般落下,他隻來得及對司景略一點頭:“其他的拜托你。”
話音才落,夜色下的那抹紅已随着急促蹄聲漸漸淡去。
司言此時也醒了酒,急急沖出大堂:“小叔!…”
司景腦子轉的飛快。他拉住司言迅速道:“小七你跟上雲兄,雲兄沒有武功…遇上賊人你必須護他二人周全!”
司言停頓片刻,點了點頭。他立即翻身上馬緊跟着飛馬而去。
其後是陳興哇哇大叫地沖出來,跳上馬背大吼:“自尋死路!逮到了老子要一刀砍死他!…”
再往後一衆賓客都跟着湧了出來,各豪士吵吵嚷嚷群情激奮。司景對衆人朗聲道:“各位,情況大家也都知道了!今日是雲兄大喜宴請衆豪士之日,卻有賊人膽大包天當着大家面将新娘擄走!廢話不多說,勞得衆豪士抓回賊人來痛打一頓,咱們繼續好酒好肉吃他個三天三夜!”
此言一出自然是一呼百應。當下,各個俠士們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騎馬的騎馬使輕功的使輕功。轉眼間,館舍已是人去樓空。
唐北川在屋内照看宋臨天,羅懷安慰好小丫鬟後也跟着出來。他對司景急急道:“司宗主我也去!我該往哪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