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梅雨季像張潮濕的巨網,将我困在其中整整四個月。律所的百葉窗永遠半掩着,切割出細碎的光影,落在那張寫滿“别等我“的紙條上。威士忌酒瓶在茶幾上堆成歪斜的塔,手機裡不斷彈出蘇璇和陳翔訂婚的新聞,照片中她戴着璀璨鑽戒,笑容卻像凝固的蠟像,眼神空洞地望着鏡頭外。
我徹底崩潰了。那天看到新聞的瞬間,呼吸仿佛被人一把掐住,喉嚨裡泛起鐵鏽般的腥甜。記憶不受控地倒退回大學畢業那年,初戀女友一句輕飄飄的“我們不合适“,就讓我在出租屋裡躺了整整半年。可這次的痛苦比那時更甚百倍——至少當初我還能歇斯底裡地追問原因,而現在,蘇璇留下的隻有短短三個字,和鋪天蓋地的訂婚消息。
我像具行屍走肉般活着。不再接律所的案子,辯護詞文檔在電腦裡積灰,吉他弦斷了也懶得換。每天淩晨三四點,我都在沙發上睜着通紅的眼睛,機械地刷着手機,看着那些惡意的評論如潮水般湧來:“早就說這女人拜金““被甩了還不死心“。有次醉酒後,我抓起吉他狠狠砸向牆壁,木屑紛飛間,恍惚又看見蘇璇踮着腳為我貼創可貼,“下次練琴别太拼命啦“,她的聲音還萦繞在耳邊,此刻卻化作利刃,一下下剜着心髒。
深夜裡,我常常對着天花闆發呆,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想起第一次在法庭上遇見蘇璇,她穿着利落的職業裝,眼神堅定地為委托人辯護;想起我們在藍風鈴草盛開的季節漫步街頭,她指着花朵說“以後我們的家也要種滿這些“;想起無數個加班的夜晚,她靠在我肩頭,困得直打哈欠卻依然堅持幫我整理資料。而如今,這些美好的回憶都成了鋒利的刀片,一次次割着我的心。我翻出和她的聊天記錄,從初識時的拘謹到後來的親昵,顫抖着手指打下一行行字,又全部删掉——她的朋友圈早已對我屏蔽,電話也成了空号。
有天清晨,我在律所的洗手池前洗臉,擡頭看見鏡子裡的自己:胡子拉碴,眼窩深陷,襯衫紐扣錯着位,活像個流浪漢。突然想起蘇璇最愛幹淨,以前總笑着抱怨我“生活不能自理“,幫我熨襯衫、系領帶。這個念頭讓我徹底失控,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合夥人推開門想勸我,被我發瘋似的趕出辦公室,文件散落一地。
那段時間,我甚至想過結束這一切。站在天台邊緣,望着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隻要輕輕一躍,就能結束這無盡的痛苦。可每當這時,蘇璇的笑容就會浮現在眼前,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你答應過要陪我看遍所有藍風鈴草花海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我隻能跌坐在地,蜷縮成一團,任由絕望将自己吞噬。
而在H市那間裝飾華麗卻冰冷的辦公室裡,蘇璇正将第三杯黑咖啡一飲而盡。她死死盯着電腦屏幕上不斷下跌的股價曲線,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自父親倒下後,繼母和舅舅的陰謀如同毒蛇般纏繞着她。他們先是散布蘇氏資金鍊斷裂的謠言,導緻股價在短短兩周内暴跌40%;接着又以高出市場價30%的價格,私下收購那些因恐慌抛售的小股東股份,妄圖将蘇氏據為己有。更可惡的是,他們買通媒體,将蘇璇塑造成“攀附豪門的拜金女“,在網絡上發起“蘇氏需要新接班人“的投票,試圖在輿論上孤立她。
“陳翔,真的要這麼做嗎?“深夜的會議室裡,蘇璇望着青梅竹馬的陳翔,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頸間的藍風鈴草項鍊——那是劉明送她的定情信物。窗外的藍風鈴草在暴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陳翔将一摞厚厚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裡面是陳氏集團的注資方案和股權架構設計:“隻有我以未婚夫的身份注資蘇氏,成為最大股東,才能名正言順地介入公司事務。我們假結婚,等危機過去就解除婚約。現在你的繼母和舅舅已經掌控了32%的股份,隻要我注入20億資金,持股比例就能達到35%,超過他們。聯姻消息能穩定股價,讓他們沒辦法繼續低價收購股份,而且公開訂婚能麻痹他們,讓他們放松警惕,為我們争取收集證據的時間。“
蘇璇咬着嘴唇點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知道這是保住父親心血的唯一辦法,卻也意味着要将最愛的人推開。從那天起,她将自己武裝成無堅不摧的戰士,白天周旋于董事會和媒體之間。在新聞發布會上,面對記者關于“是否為了利益抛棄前男友“的尖銳提問,她強撐着笑容回答:“我和陳翔認識多年,他是最懂我的人。“可轉身回到辦公室,她就靠着門緩緩滑坐在地,淚水無聲地流淌。
每到深夜,當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睡,蘇璇就會從抽屜深處摸出那支小巧的錄音筆。她蜷縮在沙發上,抱着和劉明的合照,輕聲訴說着思念:“明,今天又有人在背後議論你,說我是個狠心的女人...我好想告訴你真相,可是不能...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處理完這一切,我就飛奔到你身邊。“說到動情處,她泣不成聲,卻又強忍着壓低聲音,生怕被門外的眼線察覺。
直到晨哥的出現打破了這潭死水。那天他踹開我虛掩的律所門,威士忌的酸腐味混着煙味撲面而來。他皺着眉踢開腳邊的酒瓶,将牛皮紙袋狠狠砸在桌上:“别他媽窩囊了,蘇璇不是你想的那樣!“晨哥扯開領帶,露出脖頸處的淤青,“我跟蹤她舅舅的人被發現了,這群人雇了道上的混混,蘇璇根本沒法自己查。“
原來蘇璇早已察覺繼母和舅舅的陰謀,可她每一步動作都被監視。她嘗試接觸的關鍵證人,不是突然舉家搬遷,就是遭遇“意外“受傷。更棘手的是,蘇氏集團的财務系統被植入了多層加密程序,連公司内部的IT主管都無法破解——而這背後黑手,正是繼母高薪聘請的境外黑客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