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歌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厲色道:“明霄,你我各取所需,這是早就說定了的!”
“城主大人有一句話說得不錯,明氏養我多年我都能下此毒手,”明霄頓了頓,臉上浮出一絲詭豔的笑意,“說明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一個壞人,做一點臨陣反悔的壞事,有什麼奇怪呢?”
“何況,我這樣的壞人,也不過是壞的理所應當、情理之中呀!倒是城主您,誰能想到您面對仙尊時,心裡打的是這樣歹毒的主意?”
鳳天歌的表情頓時無比難看,明霄盯着她,咧嘴一笑。
“知道他一定會出手相救,所以故意讓這一箭指向自己,隻等他一死,将他一身仙骨投入不夜天流火中,再将他的小弟子納給少城主——”
“閉嘴!”
锵然一聲鳳天歌抽劍橫斬,明霄将楚寒煙一把攬在懷中,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裝的多麼坦蕩仁義,全是謊話,”明霄嗤笑一聲,攬着楚寒煙的手臂漸漸收緊:“你呢,小爐鼎?你也和這些仙道一樣喜歡騙人嗎?”
楚寒煙心中是一片靜到極處的冰冷,忽然揚起眼睫,雲遮霧繞地歎了口氣。
“……我們仙道,一貫如此啊。”
明霄被這一眼看得心旌搖動。
小爐鼎這張臉不論什麼喜歡、不喜歡,就是生得勾人,尤其眼尾一點淚痣,活色生香,豔得驚心。
楚寒煙含笑微微擡起指尖,狀似邀請,明霄心如擂鼓,在一種無可名狀的悸動中握住了那隻手。
下一瞬,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渾身鮮血遽然倒流,他的身軀在瞬息之間被抽幹成一副皮囊——若說原本的魔修是一尊冷白的玉器,如今就成了一張紙,緊接着不知何處一毫火星落下,頃刻間明霄在火焰中慘叫起來!
那聲音過于凄厲、凄楚,簡直如一柄尖刀攪進了天幕。
楚寒煙瞥一眼手背上鮮血般豔麗的魔紋,平靜地勾唇一笑。
“……我就說我那野鴛鴦,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鳳紫照等人趕到,眼前一幕詭異恐怖到了極點。
楚寒煙在慢條斯理地擦手,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那手指實在生得妖異好看,指節修長雪白,指甲浮着柔嫩的、花瓣似的粉紅。
他以一種從容而無害的神情,望着眼前的魔修灰飛煙滅。
鳳紫照心中如被冰水浸過,她細細打量着楚寒煙,分明還是那張含羞帶怯的臉,如今瓤子裡卻不知是什麼東西了。
“此地怎麼會有魔修?”
“這……莫不是楚容招來的吧!他原本就與魔族不清不楚,上次在閻浮洲,我們都看見了——”
他的确有這麼個被魔尊當衆造謠的前科,十萬仙門又信謠又傳謠,真是一群蠢得十分透徹的蠢東西。
楚寒煙掀起眼睫掃過去。
那人被這一眼看的一股涼意竄上脊梁骨,不知怎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這小爐鼎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魔修從何而來,”楚寒煙眯起眼睛,和和氣氣道:“還請鳳城主為我們解惑。”
鳳紫照一怔,劈頭蓋臉問:“楚容,你什麼意思?”
楚寒煙平心靜氣,看了她一眼。
“少城主命好,有這樣一個好母親拼了命給你鋪路,甚至主意打到了仙尊頭上——”
說到這裡他的思維微微一滞。
……不夜天中流火,由每一任城主以自身靈力奉養。
鳳天歌為何會需要謝遊雪的仙骨?
方才的一絲怪異感如漩渦一般愈演愈烈,他瞳孔急劇收縮了一下,終于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鳳天歌的掌心,沒有掌紋。
人世間有掌紋照應命理之說,鳳天歌掌紋消退,是為垂死之兆。
可若她殒落,被作為下一任城主教養多年的鳳紫照自然即位,不夜天周轉一應如常。
這個過程,是完全沒必要把别人丢進火裡烤的。
除非,鳳紫照無法完成不夜天的靈力供應。
鳳天歌心裡知道楚容不可再活,便拿他當作死人看待,一團和氣地恢複了平日那種寬宏慈悲的彌勒相。
她和風細雨道:“這魔修埋伏在明氏祭壇中,方才那一箭想必是他做的!楚容,從前不知道你有這樣大的本事——”
她擡手在楚寒煙肩頭一拂,漆黑的眼孔沒有絲毫情緒:“……這魔修果真對你用情至深,就連為你去死,都一句怨言也沒有!”
話音未落,霸道狠戾的靈力灌進經脈,顯然是想叫楚寒煙閉嘴。
倘或這殼子裡還是原本的楚容,或是性情和順的遊魂,在她這一拍之下必然中招,但是楚寒煙心中頗有一些慷慨就死的情節,對自己又離奇狠毒,屬實世間少有。
他強行沖破經脈中的桎梏,一瞬間渾身鮮血倒流,呼嘯着湧上頭頂!
“我是仙尊的爐鼎,他活着,我風光無限,他死了我也跟着完蛋,我發了什麼瘋要埋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