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兩人墜入冰冷的黑水,雲清岚屏住氣息,發現能自由呼吸,他被蕭燼在前方牽着手,一路朝某處遊去,似乎很熟悉這地方門路。
浮出水面時,眼前景象令人窒息——
地下穹頂高懸血月,墨綠色的磷火在參差石筍間飄蕩,一條條河流貫穿整個空間……
見到血月,雲清岚心神不明,看向身側的蕭燼。
“戴上這個。”蕭燼從一處商鋪的架子上拿來兩張空白面具,扔給對方一些銀兩。指尖劃過,其中一張化作青面獠牙的惡鬼相,另一張卻變成素白無紋的悲泣女面。
雲清岚看了看手中的面具,見蕭燼已經帶上惡鬼相,露出兩個眼睛,自己也給自己帶上,剛覆上面具那刻,便覺神魂微震,這面具竟能壓制靈力!
“鬼市三條鐵律。”蕭燼的聲音透過面具顯得沉悶,“一,永不露真容;二,黑水河不可随意觸碰;三……”他忽然拽着雲清岚急退三步。
轟!一柄巨斧砸在他們剛才站立處,持斧的牛頭壯漢咆哮:“新來的?交保護費!”
四周陰影裡浮現更多戴面具的身影,蟲肢摩擦聲、骨骼咔哒聲、濕滑的蠕動聲交織成網。
“人呢,跑哪去了?”
趁着人多混雜,蕭燼拉着雲清岚一路小跑。
沿着黑水河前行,河岸邊堆滿怪誕的攤位:商販将琉璃瓶排成一排排,瓶中蜷縮着發光的小人;三個孩童蹲在河邊上,用針紮着一具會慘叫的小玩具;漂浮的燈籠船裡,老妪正向顧客展示浸泡在不明液體裡的眼球……
荒誕又詭異,看得人頭皮發麻。更神奇的是,蕭燼對此處不是一般的熟悉,帶着他輕車熟路地避開那些牛鬼蛇神。雲清岚突然發現自己對蕭燼似乎沒有那麼熟悉,他口述的那些過往,兩人糾纏了多少次輪回,于他而言,都太過于虛幻遙遠,而對于蕭燼而言,承載了那麼多記憶,人沒有瘋掉,已經算是好了吧。
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兩人停下來慢走,雲清岚剛想用靈識打探,發覺被壓制了大半,難以尋覓。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層灰霧籠罩,暗紅色的燈籠懸挂在歪斜的木樓之間,照得街道陰森詭谲。四周人影綽綽,卻都戴着各式各樣的面具——青面獠牙的惡鬼、悲泣哀嚎的婦人、森然冷笑的老者……沒有一張真實的面孔。
空氣中彌漫着腐朽、血腥與藥草的混合氣息,偶爾還能聽見遠處傳來低沉的嘶吼,像是某種野獸,又像是人瀕死的哀鳴。
蕭燼走在前方,腳步沉穩,此時的他戴着惡鬼面具,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雲清岚跟在他身後,眉頭微蹙,還是沒忍住,“你以前常來此處?”他低聲問。
蕭燼腳步未停,隻是微微側首,聲音透過面具傳來,顯得低沉而模糊:“來過幾次……”
雲清岚沒再追問,但心中已隐隐察覺到——
兩人沿着黑水河前行,河水漆黑如墨,偶爾泛起詭異的漣漪,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水下遊動。
蕭燼拐彎進了一家店鋪,讓雲清岚待在外面等候一番,交談了好一會兒,走了出來,指向遠處一棟歪斜的三層竹樓,“駱長老的落腳處,在‘蠱樓’。”檐下挂滿蟲籠,窸窸窣窣的啃噬聲令人毛骨悚然。
雲清岚點頭,示意接下來蕭燼不要跟着,他一個人去找他,生怕那個姓駱的又控制住蕭燼。
蕭燼卻突然擡手攔住他,“等等。”
他目光微凝,盯着蠱樓的方向。
雲清岚順着他的視線望去,隻見一道黑影從蠱樓窗口掠出,瞬息消失在暗巷深處。
“有人剛走。”蕭燼低聲道,空氣中還飄散出一股新鮮的血腥味。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加快腳步。
然而,當他們踏入蠱樓時,眼前的景象讓雲清岚凝固——
駱巍奕倒在地上,胸口被洞穿,鮮血還未凝固,顯然剛死不久。他的臉上戴着一張布滿蠱紋的面具,但面具已被劈成兩半,露出底下猙獰的死相。
“來晚了一步。”雲清岚蹲下身,指尖輕觸駱巍奕的傷口,靈力探查後沉聲道,“是劍傷……一擊斃命。”看不出是哪門哪派的。
蕭燼環顧四周,忽然俯身從駱巍奕的袖中抽出一張殘破的符紙。
“噬心蠱的煉制方法。”他低聲道,“被撕掉了一半。”
雲清岚眼神一冷:“有人在滅口。”
兩人迅速追出蠱樓,然而鬼市街道錯綜複雜,霧氣彌漫,那道黑影早已不見蹤影。
“分頭找。”雲清岚當機立斷。
蕭燼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不行,鬼市危險,師尊不能單獨行動。”
雲清岚正要開口,忽然,四周的霧氣劇烈翻湧,數十道黑影從暗處浮現,将他們團團圍住。
“何人膽敢在鬼市殺人?!”為首的是一名戴着青銅獸面的高大男子,聲音如雷震耳。
雲清岚皺眉,走上前擋在蕭燼面前:“我們并未殺人,隻是來尋人。”
“呵,每個被抓住的兇手都這麼說。”獸面人冷笑一聲,擡手一揮,“拿下!”
雲清岚眼神一厲,周身靈力湧動,卻被蕭燼按住。
“别動手。”蕭燼低聲道,“鬼市規矩,鬥法者會被驅逐。”
雲清岚咬牙,終究收了靈力。
兩人被押至鬼市下層的審判台,台下聚集了無數面具人,竊竊私語聲如潮水般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