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有鏡子,召虞不清楚那些婦人究竟在搗鼓些什麼,她的頭皮被拉扯得有些疼,但又不好發作,雙手捏着衣服才勉強忍下來。
等到時辰差不多了,她才喘着粗氣逃出屋子。
身後的婦人追着喊:“小姑娘,蓋頭!蓋頭别忘了!”
忙着逃跑的召虞沒注意到前方有人,被撞得後退一步,又被來人扶住胳膊:“召虞?跑什麼?”
追上來的婦人道:“小姑娘害羞呢,蓋頭快蓋上!”
召虞不耐地擡眼示意越言舟,沒想到平時挺靈光的一個人,此時竟然像個呆頭鵝似的愣在原地。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伸手拽了下越言舟的衣袖。
越言舟低咳幾聲,接過婦人手裡的蓋頭,嘴裡含着笑替她蒙上了蓋頭。
召虞視線變得昏暗,心裡暗道: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
這時,耳邊傳來越言舟的聲音:“等會兒我會尋機會跟你一起入後山。”
她和阿霜出嫁時不一樣,沒有随行的嫁妝箱子,越言舟能找到什麼機會?
想到此處,召虞微不可察地點頭。
上了花轎,四周的嘈雜聲都被隔絕在外。
轎子一路上都被擡得很穩,即使是入了後山也沒有很大的颠簸。兩名轎夫隻一味地擡轎子,整座山林裡除了鞋底碾過樹枝折斷、石子摩擦聲,再不聞其它。
召虞半掀開蓋頭,視線投向被晚風吹動的轎簾,隻見外頭一片漆黑,時不時掠過的粗壯樹幹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
她又打量起這頂花轎來——普普通通,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突然,轎子後壁傳來動靜,是有人在木闆上敲了三下,那聲音很輕,輕到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召虞心下了然,看來這就是越言舟尋的機會。
接下來一路無事發生,待花轎落地,一陣稀碎的聲響過後,就連風聲都消失不見了。
擡手敲了幾下木闆,召虞試探着問:“越言舟?”
無人回應。
她一把掀開蓋頭剛要走出花轎,突然身形一定。
花轎前分明還站着一個人,此人佝偻身子背對着她,一動不動像座小山似的擋在花轎前方。召虞不動聲色地轉動眼瞳,看清楚此人的衣服樣式似是轎夫,但粗略一看,就發現他的身量比先前見過的矮了幾寸。
一個大活人直挺挺立在這裡,她方才怎麼會感知不到?即使離得這般近了,依舊是無聲無息。
召虞警惕起來,緩步湊近。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轎夫那蒼白沒有血色的皮膚,隐約能看見幾條奇怪的紋路沿着脖頸沒入衣領。這細紋如絲,如同被揉搓成團再展開後的紙上褶皺。
紙?
召虞被這個想法攪得一愣,她直接走到轎夫跟前,隻見轎夫臉頰依舊畫着兩抹誇張的酡紅,雙眼無神,原來竟是個逼真的紙紮人!
隻是這個紙人與她之前看到的轎夫相比,不但身量不同,就連模樣也不一樣。
紙人的臉龐不似常人,或許根本不是照着人的模樣畫的。它裸露出的皮膚白的發灰,弓着背,嘴巴微微凸起露出短小又鋒利的尖牙,看起來就像一隻穿着衣裳扮人的老鼠精!
紙鼠的手臂擡起,指着一個方向。那是一個山洞,洞中漆黑,寡淡的月光根本照不進半寸,不知裡面究竟有多深。
召虞提起紙鼠朝左右晃了晃,感受到裡面空蕩蕩的。
“想來是裡面的東西逃走了,這才把你留在了這裡。”她沖着紙鼠說,“這是為何……”
紙鼠當然不會回答她。
召虞看向花轎後方,那裡什麼也沒有,但是她猜測這應當與越言舟有關。
不想在此過多糾纏,她正要走進山洞瞧瞧,走了幾步倏地又停下。
轉頭靜靜盯着紙鼠片刻,召虞嘴角忽然揚起:“那你和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