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聲音嘶啞難聽,如同鞋底在沙堆裡反複摩擦,在寂靜無聲的村子裡顯得詭谲。
召虞問:“為什麼說是妖怪,你們看到了?”
“嗐!”老漢揉搓一側的眉毛,“沒看見妖怪的真面目,但有時夜裡會聽見一群人在唱歌!”
“唱歌?”召虞和越言舟對視一眼,“從沒聽過隻會在夜裡唱歌的妖怪。”
老漢啧了一聲,本不大的雙眼此時瞪得極圓:“你可别不信,我也曾聽到過!隻要晚上有歌聲,隔日一早必有人家裡丢了雞鴨!”
“這般奇怪。”越言舟道,“村裡可有人出去看過?”
“這種怪事情,誰敢出去啊。”老漢咳嗽一聲,“你們要是不信,就在這兒留宿一晚聽聽便是!”
隻唱歌偷雞鴨的妖,召虞沒見過,若是為了那幾隻家禽,那唱歌又是為何?給村裡的人一些警告?又是警告什麼?
越想召虞就越好奇,她一下攥住越言舟的胳膊,眼睛清亮:“晚上捉妖去!”
奚常還未當上蒼遺魔王時,就常提着召虞去剿殺妖魔鬼怪,漸漸地就打響了名氣。他所過之處無一不是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是以現在他身死後,一群人想來讨伐他,一點兒也不奇怪。
這個村子旁有一條很寬的河,河面上時常飄來白色的花瓣,召虞探手下去想撈起幾片看看,誰知剛一動作,身後老漢就立即喝道:“不要動!”
召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事先便看過這條河,并無不妥。
老漢幹笑兩聲:“沒事,想摸便摸吧。”
召虞問:“這是什麼花?”
老漢離得有些距離,他聲音很大:“河的上遊有座城,那裡啊種滿了瓊花,這些就是瓊花的花瓣。因為總有花瓣飄下來,所以這條河就叫做瓊花河。你們先看着,我……我先去屋裡喝口水啊。”
說完,他大步轉身離開了。
“他有事瞞着。”越言舟肯定道,“方才他神色慌張略帶驚恐,似乎……很忌憚這條河。”
河底水草茂密,泥沙淤積,幾條大魚在其中穿梭。
召虞彎腰撈起河面的花瓣,漫不經心的樣子:“總能知道他想瞞什麼。”
老漢這裡有兩間屋子,除去自個兒睡的那間,就是放雜物的一間。雜物放置得淩亂,布滿了薄塵,快入夜後他才算整理好。
屋裡的床不大,隻夠躺一個人,若是倆人必定會碰到對方。
“隻有一個屋子,為什麼不能一起睡?”
越言舟扶額:“因為男女授受不親。”
召虞掀開被子坐在床上:“那為何上次可以一起睡?”
越言舟立刻回憶起上次在清城洲同床共枕一事,他無奈地在召虞額頭輕輕彈了一下:“上次是……迫不得已。”
召虞雙手捂住額頭,瞪大雙眼。
這個人!這個人竟然敢打她!她可是堂堂魔王的劍靈,是誰給他的膽子。果然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嗎?!
先前越言舟怕常人見了會走路的紙人,惹麻煩,她便将紫薯收進袖子裡。日落後,才将其放了出來透透風。
此時她沖着角落喊道:“紫薯把他拉走!”
不想紫薯真是個沒骨頭的,被越言舟側眸看了眼,就不敢再上前了。
“……”召虞眯眼冷笑,“奚常也是男人,我與他也可以睡一起。”
變成黑劍可以一起睡,難道化成人形就不一樣了?
“為何突然提起奚常?你們……”
越言舟話還未說完,他倏地滅了燈,翻身上床捂住召虞的唇。
黑暗中,召虞下意識去掰他的手掌,卻看見他朝這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這才察覺到第三個人的氣息。
窗外映出半邊人影,那影子趴在窗戶邊上窺視。
召虞當即就明白是誰,她氣惱地想沖出去揪出對方,被越言舟制止。他的手在床上拍打出毫無規律的動靜。
召虞看不明白,等第三個氣息徹底消失後,問:“你在做什麼?”
越言舟沒有解釋,隻是替她蓋上被子:“閉眼,睡覺。”
這件事過去沒多久,他們就聽到了老漢口中的歌聲。
那歌聲忽遠忽近,虛無缥缈聽不清歌詞,但能聽得出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
召虞快速坐起身,在黑暗裡和越言舟相對無言。
月上樹梢,林子裡到處是斑駁的月光。
召虞和越言舟循聲過去,果真看到一群身着白紗的人,他們排着隊一邊走一邊跳舞往林子深處走去。
月光打在白紗上,使他們看起來朦胧,發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