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個采訪,采訪剛從過山車上下來的遊客感受,答案有許多,但不變的是大家都會說:“很刺激,非常有意思。”
或許所有人都沉迷于這種腎上腺素飙升的緊張中,但裴程不會,因為剛剛那個采訪是他編的。
他現在隻想從這高速旋轉的過山車上下去。
身邊之人靜悄悄的,裴程覺得自己大概是吓傻了,還抽的出精力去問一句林長赢,“你沒事吧?”
林長赢被安全設備卡着,看不見裴程的表情,聽見對方聲音的時候隻能微微側頭,“沒事。”說得比問話之人還要平靜。
林長赢不知道裴程已經吓得臉色蒼白,因為他是真的覺得有趣,除了風太大吹得頭發一直往眼睛裡跑以外,其他的都很不錯。
對方在他回答過後再也沒吱聲,想來也是在沉浸式體驗這種自由的快感。
一眨眼就到了拍照的環節,裴程還恐慌于下一個可能到來的急坡,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暗自立下的,一定做好表情管理迷死林長赢的雄心壯志。
所以當照片洗出來的時候,他是想直接扔掉的。
裴程是絕對不會承認那個閉着雙眼,緊蹙眉頭,頭發還被吹成雞窩一樣的人是他的。
可一旁毫無防備之人拍得又如此好看,對方努力側頭大概是想看他的,被風吹得遮住半隻眼睛反而增添了一絲憂郁感。
“這不公平。”裴程虛弱開口,“怎麼每次都是你出片?”
林長赢聽不懂裴程在說什麼,他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照片,看過照片後第一反應卻是,“你真的沒事嗎?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好。”
對方眼裡蘊含的關心讓裴程一時語塞,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事,但他能看出來,林長赢是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丢人不丢面,為了尊嚴,他選擇嘴硬,“你看那些人都大喊大叫的,我完全都不出聲,不就證明了我根本一點都不害怕嗎?”這話越往後說聲音越小,因為他自己都感到心虛。
誰料林長赢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了然點頭後甚至主動拉着他去下一個遊樂設施排隊。
裴程還沒從對方主動牽手的喜悅中抽出身來,看見他們排隊的地方時候又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算了。
“玩這個。”林長赢開口哪能有拒絕的道理。
裴程隻能僵硬地笑了笑,認命地去排隊買票了。
“蓉城目前最高的跳樓機,就在我們的開心果遊樂園,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趕快帶着親朋好友一起來感受刺激吧!”
工作人員也是不嫌事大,激情推銷着自家的設施,大嗓門從麥克風裡穿進裴程的耳朵裡,和閻王的催命符并無區别。
最高…裴程閉了閉眼,在林長赢困惑的目光下,走出了英勇赴死的悲壯感。
倆人坐到設施上,工作人員依然先檢查安全帶等問題,最後将周圍護欄打開,播放起令人焦灼的倒計時。
“讓我們倒數十個數!”
“10,9,8,7,6,5…”
前六個數倒是度過的很快,但工作人員又故作玄虛在這卡頓,裴程緊張到手心冒汗,緊緊盯着自己懸空的腳。
“——4…”
“——3…”
“——2…”
最後的倒計時猶如在給他的生命做告别,裴程恐懼到一定地步,忍不住笑出了聲。
往常一貫會詢問他怎麼了之人此時默不作聲,在身邊靜悄悄到裴程以為跳樓機上隻有自己。
他略帶驚慌地想朝左轉頭去看,下一秒對方的動作與倒計時結束一齊出現。
“——1!”
林長赢有點冰冷的左手握住了他被冷汗浸濕的右手,那根熟悉的紅繩映入眼簾。
他們随着設施飛入雲霄,耳畔是不絕于耳的尖叫聲,呼嘯吹着的風聲,對方輕微的聲音又那麼近。
“别害怕,有我在呢。”
曾有幾時,這句話是裴程用來安慰林長赢的話語,如今又從對方嘴裡聽見,還是來安慰他的。
恍若隔世,裴程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慨,但他隻選擇握緊那隻手。
跳樓機下去以後,裴程老實的和姑媽坐一桌去了,但他還是靜不下來,萎靡了不到一分鐘就拎着相機去給玩得不亦樂乎的林長赢拍照。
相機快門聲響個不停,對方的一颦一笑都被他親手記錄,裴程心下無比滿足,又可惜無法與其一同入鏡。
裴令芬探頭去看自己侄子拍的照片,瞧見對方那遺憾的神情,安撫似的拍拍肩膀說:“我們裴家人是這樣的,恐高是刻在骨子裡的底層代碼。”
這句話女人說的随意,但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