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把對方的“找茬”聽成“找插”啊？一定是這個店的風水原因。

倆人結賬要回押金便離開了店鋪，下樓來到外面的動作行雲流水，裴程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氣才緩過神來。

耳垂的紅暈漸漸退散，他看着眼前一直蓄滿笑意的眼眸，也沒忍住咧起嘴角。

“又在傻笑，剛剛怎麼了？”

“沒事，我就是感覺這店克我。”

今天似乎是世界無意義日，因為林長赢發現自己總是和裴程進行一些無意義的對話，但是好像這樣也挺不錯，至少輕松愉快。

如今恰好到了飯店，倆人便又一起去了阿姐小吃決定吃完飯再各回各家，日子過得像流水賬其實并沒有什麼不好，林長赢一直在感慨如今生活的平和，沒注意到一窗之隔的包間裡那道對着他，對着裴程，也對着他們時不時略顯親昵的動作上。

等到了晚上回家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今天一天都在他人的監視下，聲音顫抖地問出了一句，“你跟蹤我？”

“跟蹤？”汪雪梅止不住地笑，笑得眼淚都落了下來，才譏諷着回答了對方的問題，“我說你最近沒次都說去補習班，但是你存錢罐裡的錢卻一分沒少，直到我昨天打電話問了你們補習班的老師，我才知道原來你已經很久沒去過了，林長赢，你是翅膀硬了？”

林長赢聞言想反駁但又害怕刺激到女人，可他再不想妥協，隻能用一句僵硬的話語表明态度，“我沒落下學習進度，和誰玩是我的自由，我不覺得這樣有錯。”

客廳裡一時陷入寂靜，對方沒開燈，林長赢回來的時候也沒有開燈。

于是昏暗的空間他看不見她的神色，但這份安靜足以令他感到恐慌，他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這樣對自己的媽媽說話，他張嘴想道歉，想安撫對方的情緒，但女人沒給他這個機會，那一連串的話語狂風驟雨般落入他的耳裡。

“你知道他是誰嗎？”

“你知道裴程是誰的孩子嗎？”

“你知道你媽如今落到現在的境地是拜誰所賜嗎？”

“我到底造了什麼孽要過這樣的日子，又到底是為什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孩子，你從來不站在我這邊，和你那個沒良心的爸一模一樣！”

安慰的話語卡在喉嚨間，不上不下令人窒息到想着如此這般死了也好。

林長赢無法形容出自己内心此時的感受，但他不想再忍受，疲憊地閉了閉眼後，第一用一種決絕的語氣面對生他、養他、他在這世界上最親近之人。

“汪雪梅，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屋裡的玻璃茶幾上，茶幾反射了這道光，少年的眼眶通紅卻倔強地不落下一滴眼淚。

汪雪梅所有的聲音都被這一片沉寂夜晚吞沒，她茫然無措，心裡想的全是原來林長赢會頂嘴啊？

…

裴程發現林長赢又恢複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哪怕對方竭力不想讓他發現變化，但那副冰冷到絕望的麻木無法令他視若無睹。

他又一次帶着對方去了那家被他列為黑名單的DVD社，老闆依然死氣沉沉地瞥了他們一眼，在裴程警惕地注視下沒有說出驚天言論。

“有需要就按門上按鈕，今天不嫌你們煩。”

裴程親自選了一部被号稱近十年來最好的親情片，他想着這種片子一般溫馨又催淚，最好是令林長赢大哭一場，發洩出内心的不滿與壓抑。

他沒有想更多，隻是笨拙地用自己的方法來照顧喜歡之人的情緒。

但林長赢似乎并不領情，沉默看到了最催淚的情節，母女之間互訴衷腸的時候，平靜地出聲說了一句，“換一部吧，不好看。”

對方語氣平靜到令裴程呼吸不上來，他隻能随手又換了一個電影，自己又看不進去，連片子的内容都不知道是什麼，一直望着身邊之人的側臉。

電影的光打在林長赢的臉上，映襯出他沒有生氣的瞳孔，這次他沒有再叫停，但裴程的心更亂了。

片尾曲響起的時候，林長赢偏頭去看對方，看見那濕潤眼眸時兀自軟了臉色，輕聲詢問道：“怎麼了？”

對方大概會說一句感動的，畢竟無論是第一部親情片還是第二部愛情片都挺令人感動。

但對方都沒有，隻是望着他久久不語，直到那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下時。

林長赢聽見了裴程說：

“好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