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沙發的背面看，偶爾會冒出一顆毛茸茸的銀色腦袋。當這顆腦袋探出來，切成形狀小巧的藍莓格子松餅就會準确無誤地送到他的嘴邊。

緒晶沒骨頭似地陷在寬大的沙發裡，仰頭要吃的時候就像冒出水面的小動物。

手裡的遊戲搖杆發出啪哒啪哒的聲音，他懶洋洋地斜躺着盯着遊戲裡的畫面。附近站了一排的人，扇風的扇風、拿着手帕待機的，還有熟知怎麼放松肌肉的按摩的人。

緒晶閑适地享受着家仆們無微不至的服務。

除了一個不合時宜擋住他全部畫面的老管家，老管家撫着心口躬身，“小少爺，大少爺說要見您。”

“我哥？”緒晶暫停了按鍵的動作。

看了眼水晶熒幕中才剛開始的遊戲進度，緒晶猶豫，軟綿綿地坐起身。

他跟着老管家離開了大宅，經過了前花園，來到了雕花的鐵欄栅大門，暗紋是緒家的家徽。

走到這幾乎是緒小少爺這個月以來離開沙發範圍的最大直徑了。

老管家禮貌鞠躬，把人請了出去。

緒晶微眯着眼避開上午不太毒辣的陽光，他在鐵門外站定，幹脆拿手擋着眼睛：“我哥呢？”

老管家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過鐵欄栅，“砰”地一聲合上，一氣呵成掏出古銅色的鑰匙落了鎖。

整個過程他臉上的肌肉都沒扯動過一下地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緒晶搞不清楚狀況，他呆呆地望着管家把鑰匙放好在胸前口袋。

老管家說：“這是大少爺的命令。他讓我向您轉達一句話——”

“弟弟，你好自為之吧。”

即使緒晶滿腦子塞滿了疑問，聽到這句話他現在也大概搞懂了現況，他急忙地解釋：“我不會跟我哥争家産的，别把我趕走啊！”

“帕利斯卿，你先放我進來，我會跟他說的！”

老管家帕利斯卿不為所動。

他在胸襟的口袋裡掏着什麼，看得緒晶兩眼放光。

一個樸實無華的小牛皮袋穿過欄栅放到了緒晶的手裡。

緒晶下意識掂了掂，有點重量。

還沒打開袋子去瞧裡面是什麼，緒晶就發現彷佛完成任務的老管家又彎腰緻意，步伐堅定地離開了。

“喂！”

“喂——！帕利斯卿！！回來！！”

緒晶兩隻手扒着冰冷的鐵杆，對着縫隙裡逐漸變小的背影或空氣繼續大喊。

“哥！緒納爾哥哥！”

“緒納爾！！！”

尾音凄涼。

——

老管家剛邁上主宅的台階，就聽見了斷續的哽咽聲。

緒納爾捂着臉，高大的身軀坐在沙發上屈着背，銀發穿過指尖，磁性的聲音帶着略微的沙啞：“他怎麼樣了？”“那句話你說了嗎？”

對着辦事回來的老管家劈頭就丢出兩句急迫的質問。

老管家掏出大少爺專用的手帕，遞過去，心道被趕出家門的當事人還沒您哭得傷心。他自然知道大少爺問的就是“好自為之”那句，他覆述了一遍剛才的所有細節，“小少爺隻是有點震驚，也沒想到您會對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是母親做的主。”緒納爾更正道。随後又低聲補充：“但我也算是幫兇。”母親對他說的話他無法反駁。

他忽地擡起頭，兩兄弟不相伯仲的帥氣出現在了這張更偏向深邃的臉上，“帕利斯卿，我要不再去向母親争取一下，讓她把弟弟出去曆練的時間往後延遲兩年。”

“好吃懶做一點又怎麼樣，緒家又不是養不起。”

帕利斯卿可不能評價，他隻是冷靜地提醒他的主人：“您要是再向家主求情，說不定會起反效果。”

靠着鐵血手段把緒家的産業發揚光大的職場巨鳄——少爺們的母親、緒家的家主，聽見有人求她網開一面，哪怕是自己親兒子，隻會下更狠的心好好培養他們。

為了避免大少爺繼續沉浸在與弟弟分離的悲傷裡，老管家輕輕咳嗽一聲，“會議的時間到了，少爺。”

“我知道了。”

重新把臉擡起來的時候，緒納爾的臉已經不見任何外露的情緒，彷佛換了個人。

隻是周身的氣壓低到極點，整場會議下來被冷氣籠罩的所有人說話都不敢大喘氣，有人離開會議室的時候還嘴唇發白地擦着冷汗，湊到老管家身邊，“緒大少爺今天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