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愁沒有人當小白鼠呢，就有條小白魚送上門來。

緒晶秉持着隻有懂咖啡的人才能喝的原則，檢驗般地試探，“你有喝過咖啡嗎？”

當然是懂行的人才有資格品嘗少爺親手做的咖啡，緒晶暗忖着點頭。

艾祀表情輕藐，彷佛面前的人質疑了什麼失禮的問題。似乎看穿了緒晶的想法，他一把奪過水囊，微微仰頭嘴唇輕啟，十分幹淨利落地往裡倒。

眼睛還不屑地盯着緒晶——直到緒晶發現這位漂亮的人魚拿着水囊的手指開始收緊發抖，眼神還飄忽地看向不知道何處。

緒晶有點羞愧地叫停，一把把咖啡奪回來，“好了好了，不用喝了！我都知道了...”

本來還抱着僥幸心态，覺得是魔獸和人的味覺會有不同。

連這樣端着矜貴又冷淡的人魚，沒幾口下去都變了臉色，緒晶對自己的手藝一下有了清晰的認知。

緒晶憤憤地把蓋子擰上，擰得死緊，拽了一下反應遲鈍的坐騎，想要趕緊離開這個讓他顔面盡失的地方。

然而伢伢鹿不知道怎麼了，走路慢也就算了，現在舌頭耷拉着，直線都能打着拐走，緒晶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暈頭轉向的坐騎拉了回來。

有這麼難喝嗎，不說旁人還以為他喂的是什麼糞便汁水。

“慢着。”艾祀艱難地壓下嘴裡發散的惡心味道，簡單施展了一個水球魔法塞進嘴裡。

緒晶了無生氣地回頭，看那個人魚還有什麼話想說——即使所有的感言從剛才對方的表情來看已經交代得足夠清楚了。

艾祀試圖找補，“......它隻是比較不符合我平時喝咖啡的口味。”

但像這麼難喝的産物即使是沒喝過咖啡的人也會有相同感想，艾祀心想。

對面的人的臉色依舊難看無比，看來輕飄飄的安慰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艾祀雖然讨厭人族，下意識态度惡劣地喝止了這個形迹可疑的人。不過這個銀發人族實際上也沒做亵渎污染海域的壞事，還邀請他喝......呃...咖啡。

“是嗎。”緒晶幹巴巴地回應。

失落的背影一邊走一遍踹着沙子，緒晶更加堅定了要找别人來當咖啡師的決心，如果靠他，先别說賺錢，不倒貼已經是萬幸了。

遭遇了無妄之災的小螃蟹從被踢塌的沙灘孔洞裡爬出來，好不容易避開四隻蹄子的魔獸，小螃蟹擡眼居然看見了......上岸的人魚？！碰見生物鍊頂端的存在它幹脆原地僵直不跑了。

等等，那個人魚剛才說什麼來着。

即将走遠的緒晶再次回過頭，問道：“你經常喝咖啡？”

艾祀察覺到緒晶的語氣變化，警惕地恢複了疏離高冷的神情，“怎麼？”

緒晶重新挂起了招牌笑容，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他，“那就太好了，我們店正需要你這種有“品味”的人。”

離得近了一些，緒晶故技重施想要誠懇地握住對方的手，艾祀冷漠地觑着緒晶擡起來的手，緒晶毫不尴尬地流暢換切成了梳理頭發的動作，說：“最近我們正好缺一名咖——”。

“我拒絕。”

艾祀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由人族主動提出來的肮髒交易，他在海底裡見多了。

無論狡猾的人類提出什麼——他絕對不會答應。

——

“咣”“咣咣”小餐館響起此起彼伏的木酒桶碰撞聲，滿嘴黃牙的大漢張嘴就是熏人的酒氣，他和另一個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勾肩搭背，“老皮特，再來一桶怎麼樣？”

頂着啤酒肚的同伴哂笑，“一桶怎麼夠。嘿！小美人，給我們再來兩桶！”

“小美人”艾祀黑着臉，不知道又是誰撒了一地的酒水，濺濕了他的手，他一臉晦氣地在身前的侍應生圍裙上擦着手。

他在海底什麼時候被這麼無禮地稱呼過。

不過既然決心離開那個養尊處優的地方，他艾祀不過是陸上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低賤魚苗。

“啤酒兩桶。”兩大個木桶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出沉重的悶撞聲，艾祀的手背透薄的鱗片隐隐可見。

酒氣熏天的醉漢們順着木桶手柄看見了這雙美麗的手，再往上看····

“喲，人魚。”“扮相這麼逼真漂亮的還是第一次見。”

衆人都以為自己醉了才看見這樣的夢裡才會出現的絕色，“哈哈，老皮特你醉了。”“混蛋班，你不也是。”他們推搡着哈哈大笑，甚至膽大地向艾祀的臉摸去，嘴裡還含糊地說：“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當”地一下，老皮特的腦袋上頂着堅硬的木餐盤，如果他還清醒的話會看見臉陰沈得似乎能滴出水的艾祀，也能感受到自己頭上腫起的大包。

艾祀看起來還要再砸，被急忙趕來的老闆拉了出去。

緒晶在不起眼的一桌默默地把脖子上的衣服往上拉高擋住自己的臉，隻露出狡黠的眼睛，“老天，他端盤子的樣子可真辣。”

人魚指尖的薄膜提供了非常強的穩定性，隻要托盤在艾祀手裡就很難摔脫手——“簡直是侍應生的最佳人選。”緒晶已經幻想出未來艾祀端着飲品，在他的咖啡廳裡輕松地遊走的畫面。

“但是服務态度不是很好。”緒晶客觀地在紙上寫了個“扣三分”。

老闆把人提出去半天沒回來，緒晶怕跟丢了，急匆匆地繼續尾随到店外。

盡管前段時間被艾祀當面拒絕過一次，緒晶依舊不放棄地尋找着機會，誰想到艾祀原來也正好在找工作，那他剛好可以順道審查一下對方的能力。

第一份工作的失敗，并沒有讓艾祀氣餒。畢竟那裡需要服侍粗俗的客人，即使艾祀接受了自己上岸後身份上的轉變，高貴的自尊也不容許他坦然接受旁人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