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上堆積的杯子終于清理派送出去大半,艾祀終于不用身兼兩職、他打算回到老地方繼續做事,匆匆從客人間經過。
“歡迎光臨,先生?”緒晶站在門邊,想把滿臉呆愣的客人接進來。
鬥篷遮住了這位客人的大半張臉,緒晶憑借着過往看人的經驗大概猜測着來人的性别,對方沒有糾正他的用詞,無言地跟着緒晶安排座位。
“請跟我來。”
戴維斯的屁股堪堪坐在柔軟的椅子前端,背部繃直得如同堅冰。
他的身側左右都是打扮精緻,香氣缭繞的女孩子,輕松的笑聲和談話一疊一疊圍繞着他的耳邊。
披着顔色陰沈的鬥篷的壯碩男性簡直是兩個畫風,戴維斯手足無措,連拿起餐牌的動作都小心翼翼,怕驚擾到了語笑嫣然的甜美氛圍。
坐的越久,戴維斯身形越發不自在。
迫切的眼光頻頻地看向吧台的位置,舔舐着幹澀的嘴唇,捏着餐牌的手越捏越緊,上面的蕾絲都快被揉皺了。
本來緒晶都忙得像無頭蒼蠅,不過那尊灰撲撲的鬥篷,和那股灼熱宛如射燈的視線在這裡加起來實在太違和顯眼,緒晶才想起來沒給這位客人下單。
“唉,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當老闆應該悠閑地喝着咖啡,一邊數錢才對。”緒晶低聲自言自語,滿臉哀怨地去接待客人。
不過站在客人的面前,緒晶又換上了一副親和友善的面貌,湖水浸染的月色的明亮眼睛注視着客人,“先生,需不需要來點飲料解解渴?”
戴維斯彷佛突然驚醒,目光從那邊拉了回來,“飲料是那邊的人做的嗎?”
那邊的人——艾祀正在排列訂單和各種杯子,又蹙眉思考咖啡的調配分量。
“是的。”緒晶回道。
戴維斯的聲線謹小慎微,“我能不能和他說一句話。”
緒晶的眼神微微變化,意外地“哦”了一聲。看來這位是艾祀的狂熱粉絲,私下悄悄議論的客人緒晶見得多了,擺到明面上來要求見一面的、這樣熱情大膽的先生還是緒晶見過的頭一位。
也不算無禮的請求,緒晶眨了眨眼也同意了,“那我待會幫你轉達。”
“謝謝。”
“你要點些什麼?”賺錢的事緒晶可沒忘記。
“這個。”戴維斯急急忙忙地随意點了一個。
艾祀的沖調水平已經不同以往了,咖啡的幾個常見配方就算他閉着眼睛都能熟練地做出來。
“叮——”不過幾分鐘,在按鈴的昭告下一杯芳香醇厚的阿芙奇朵就出爐了。
圓潤小巧的杯身一下子就被戴維斯單手罩住了,着急的體溫把咖啡中的雪糕融化得矮了一截,他問:“怎麼樣,他待會過來嗎?”
緒晶遺憾地搖頭,說:“不行,他說他現在很忙。”
鬥篷罩住的頭顱更低了,想也知道這位先生臉上充滿了失望的陰霾。
戴維斯握着咖啡的手緊了緊,“你...你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我可以幫你轉告他。”緒晶說。
“不行!隻能讓他一個人聽。”
戴維斯把自己的帽子扯得繃緊,像是害羞極了。
緒晶轉着筆一琢磨,就明白了——粉絲的傾情告白,自然是别人不能聽的。
“表白”這種事情緒晶隻在故事上見過,哪裡目睹過生龍活虎的現場,他好奇死了。
眼睛亮了又亮,緒晶清清嗓子,用商量的口吻說:“你要是再點十杯,我想辦法讓艾祀過來,我是店長,他肯定聽我的。”像是為了令戴維斯信服一般,他用手掃了掃肩膀以表示自己和店員與衆不同的簡單服飾。
“好!”戴維斯喜出望外地答應了——“剛才那杯飲料,再來十杯。”
吧台的台面上,五顔六色高低不一的杯子占了大半的地方。緒晶手腳麻利地移開幾杯,挪出一個可以把他俊俏的臉蛋露出來的空隙。
“嗨,艾祀。”
“三号和六号桌的早就做好了,快端過去。”
緒晶順從地挑了和桌号對應的兩杯蜜桃沙冰和焦糖咖啡放到手裡的托盤,狀似不經意地說:“點了十杯阿芙奇朵的客人想要跟你說句話。”
艾祀眉毛微沈,魚尾動作着遊到了角落把備份糖漿倒進空瓶子裡,“不是說過我很忙了嗎。”
“他重複點了這麼多,肯定是欣賞你泡咖啡的技術,想表達對你的贊美之情,咖啡師先生。”緒晶說得頭頭是道,自己也差點信了。
緒晶隻是想在繁忙的工作裡看點熱鬧。老天,從家裡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讀過激動人心的故事書了。
而且他也沒說錯,隻不過那位客人的贊美可能比尋常濃烈些而已。
咖啡師先生歎了口氣,水魔法快速地沖了遍手,他說:“哪桌的客人?”
戴維斯披着鬥篷看不清面容,桌上的十個空杯子非常的吸引眼球。
緒晶也被他清空咖啡的速度一吓,轉頭對艾祀說:“你看,我就說他欣賞你。”
好的咖啡都是細啜品嘗,哪有這樣囫囵灌下去的,艾祀眼皮跳了跳。
緒晶故意落後幾步縮着躲在艾祀寬闊的背後,打算豎起耳朵偷聽。
戴維斯感覺到來人的靠近,他心急如焚地擡起頭想對艾祀說什麼:“艾祀大人,我...”
耳朵又湊近了一些,緒晶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幾步——刹時間,卻猝不及防地被驟然轉身的艾祀撞了一下。
艾祀摟了摟緒晶晃悠的肩膀,把人扶穩後滿臉冰霜地離開了這裡,腳步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