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禾回到屋裡,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聽聞窗外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她索性撐了把傘出門了,想在附近走走,捋一捋思緒。
雨絲紛紛揚揚,将行宮籠罩在薄紗之中,白日裡的花團錦簇,此刻卻被雨幕洗去了幾分豔麗,更顯靜谧。
雨水順着傘沿滑落,打在青石小徑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顧初禾的腳步一頓,目光落在池塘邊的那株桃花樹上,花瓣随着微風缤紛飄落,與雨滴交纏着墜入池中。
她被這美景吸引,腳步不由自主地往桃花走近…
遠處看,是一場美景。
可真等她走近了,才發覺這滿樹的桃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殘花在風雨中瑟瑟發抖。
她心中不禁悲涼,湧起一陣同病相憐之感,自己又何嘗不是這風雨中的落花,一樣的身不由己。
“唉…”,她忍不住歎了聲氣。
就在她伸手觸碰花瓣的同時,忽然身後的假山石群中發出一聲異響,驚得她渾身一顫,險些跌進水池裡。
起初她還以為是什麼鳥獸蛇蟲,可細細聽來卻更像是人的腳步聲。
顧初禾一手撐傘,一手打着燈籠,她微微皺眉,又害怕又好奇,輕手輕腳繞到假山後。
随着燈籠越擡越高,假山裡躲藏着的身影也慢慢變得清晰…
“你,你是笪粵姑娘?”,顧初禾隻見她身着嫩綠色薄衫,發絲淩亂,正蹲在地上雙肩顫抖眼眶泛紅,像是隻剛出生的小獸可憐又無助。
顧初禾心中一軟,輕輕上前,将油紙傘傾斜,伸到她的頭頂,輕聲問道:“你怎麼這兒淋雨?”
“大人,求您千萬不要聲張。”,笪粵這時也看清了顧初禾的臉,認出了“他”是跟在陸硯舟身旁時時侍奉的貼身小厮。
笪粵怕顧初禾嚷出聲,忙跪了下來,乞求她别驚動旁人,還高擡了顧初禾一聲大人。
“你先起來,這可是折煞我了。”,顧初禾哪受得起這樣的大禮,吓得她手裡的燈籠差點都飛出去了,手忙腳亂地将笪粵攙了起來。
“在下郁初禾,隻是侯爺身邊的一名随行小厮,萬萬當不起您一聲大人。”
笪粵心慌得厲害,四肢一個勁地抖,嘴巴張張合合,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郁公子,我,我…”
“别急别急,你慢慢說。”,顧初禾本想身後撫撫她的後背,轉念一想自己如今的裝扮是男兒身,言語舉動上還是得謹慎些才好,于是向後退了兩步。
将傘遞到笪粵手中後,她退至假山岩石下避雨,給兩人留出了一些距離。
“這是怎麼了,已經入夜了,你為何一人在這假山後頭淋雨?”
笪粵身着春衫,沒有帶傘,渾身被雨淋了個濕透,不像是忘記添衣,也不像是躲在假山裡頭避雨,倒像是故意的…
顧初禾低頭眨了眨眼,很快就猜出了她的心思,“你不想入選,是不是?”
“是…我不想進宮…”,笪粵故意趁着其他秀女都睡了,獨自一人避開侍衛巡查的空隙,藏到這裡來淋雨,目的就是将自己凍傷,一旦病了便可以躲過今年的選秀。
原本她想着在第一輪考驗詩才時,就假裝不通文墨早早落選歸家的。
可笪氏一族的子女自幼飽讀詩書,若說她連兩句詩都做不出來,破綻未免太過明顯。
蹲馬步時,偏偏陸硯舟就在她眼前盯着,她一點小機靈都耍不得…
畢竟她年幼時,可是跟陸硯舟還有當今陛下一起練過武的,别說是幹蹲一盞茶的功夫了,就是頭上頂着茶碗,她都能一滴不撒地撐到其他秀女都倒下。
陸硯舟如今是陛下心腹,她不敢在他眼前露出不願入宮侍駕的面目,否則不僅會影響她父親的仕途,還可能因為欺君之罪獲罰。
明日就是最後一輪終選了,她想不動聲色的逃過此劫,除非身體有恙…
恰好今夜風雨交加,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染上風寒,這樣明日就能名正言順地躺在病榻上,等着笪家的馬車來接自己回去,父親見她殘軀病體,想來也不忍責怪未能入選。
可誰知,她剛躲進這假山不多久,便聽見有人在池邊歎氣,她以為自己被人發現了,故而蹑手蹑腳地挪動腳步…
結果就被顧初禾抓了個現行。
同為女子,顧初禾能夠體諒她不願入宮的想法,一旦入宮命運便握在了旁人手裡,自身的生死存亡還在其次,隻怕一朝踏錯,還會連累了家族滿門…
這樣的日子,顧初禾也是不願意過的,因此她也無需問上一句“為什麼?”
“今日之事,我會為你保密的。”,朦胧的雨夜中,顧初禾的眼睛卻是亮亮的。
不知怎的,笪粵就是相信她的承諾。
“謝謝你。”
顧初禾把傘留給了她,囑咐她盡早回去休息,可别讓旁人發現她的床上是空着的,到時驚動了陸硯舟就不好辦了。
說罷,她雙手舉過頭頂代替雨傘遮雨,一步一個水坑的邁上了回廊。
笪粵望着顧初禾的背影漸漸消失于夜幕之中,心裡滿是感激,手心将傘握得更緊了些…
次日清晨
原本該是白忱奉命去宣衆秀女到行宮馬場集合,顧初禾卻橫跳了出來,主動請纓替他攬下了這個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