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二人分頭行動。
顧初禾回到陸硯舟的身邊,将披風遞給他,并未幫他穿上,似是有意保持距離。
而白忱縱身一躍上了房頂,将國公府的後宅盡收眼底,他接連揭開過十幾間卧房的屋頂瓦片,卻未見什麼異常。
直到眸光一轉,留意到一間佛堂透出微弱的燭光。
他悄聲靠近,從上至下看見有個衣着整潔的婦人跪在佛前祈禱着什麼,這間佛堂并未上鎖,她想出去随時都可以。
照顧初禾的描述,此婦人臉上的傷疤與之一緻,想來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不多時,白忱重返宴席,将顧初禾喚至廊下,将剛才所見一一傳達。
“你是說,那位婦人衣着體面,行動自由,并未受人看管約束?”,顧初禾有些不敢相信,若白忱沒有看錯,那麼難道是郁春琅一直被蒙在鼓裡?她的母親不是被瑞國公府強留的,而是自願在此?
她弄不清真相,隻能将這些細節記下,等見到郁春琅時再說。
白忱離席太久,不便與她多談,先行一步回席落座了。
顧初禾在廊下思緒萬千,想着平靜一會兒再進去。
就在這時,長公主身邊的侍女竟來找她,說是有話要問。
不等她向陸硯舟禀明,就強行将她帶走了。
顧初禾在馬球會之前,并未在連卿公主跟前露過臉,卻突然成了陸硯舟的心腹,這便引起了連卿公主的關注和疑心。
客房内
連卿長公主端坐在珠串幕簾後頭,顧初禾恭敬行禮叩拜。
“你叫什麼名字,幾時到景義候身邊伺候的?”,長公主并未發話,開口的是她身邊的宮女。
顧初禾不敢不答,将自己被救後入府報恩之事和盤托出。
聽聞她的話中并無漏洞,連卿公主也未為難,啟口道:“起來吧。”
“謝長公主殿下。”,顧初禾跟在陸硯舟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禮儀規矩耳濡目染,她也懂得幾分,在連卿面前頭都不敢擡,更不敢直視。
“本宮見景義候待你親厚,想來你行事有度,才會深得他的賞識。”
連卿從幕簾後走出,行至顧初禾的面前,命宮女取來一張銀票遞給她。
“這是一千兩銀票,你先收下,替本宮好生照顧景義候。再者…他日常所行所往,你每隔三日寫信報知于我。”
顧初禾低着頭,隻能看見公主的一雙錦繡宮鞋,餘光瞄到那張銀票,雖心有所動,卻不敢接。
一千兩,實在是筆大數目,說不動心是假的…
可她對自己的身份有清晰的認知,且時刻不忘自己跟在陸硯舟的身邊目的為何。
她不圖錢,她隻想在侯府等到陸硯舟生辰那日,等到淨塵來為陸硯舟慶生,隻要讓她見到淨塵,問出當年爹娘被害一事的真相,之後她就會想法子脫身。
若此刻她收下了公主的銀票,替公主監視陸硯舟,彙報行蹤,便是腳踩兩條船。倘或陸硯舟得知後大發雷霆,将她趕出侯府,那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殷勤付出豈不白費了。
“你若按本宮說的去做,日後還有重賞。”,連卿見她伏首跪地不肯接過銀票,便又加碼。
“長公主殿下,侯爺他為陛下辦理公務乃是機密,時常行蹤不定。小人僅伺候侯爺起居,并非時時刻刻跟随侯爺,亦非心腹。這千兩銀票小人受之有愧,還請殿下收回。”,顧初禾故意将皇帝搬了出來當擋箭牌,言語恭敬不失分寸,但求連卿放她一馬。
“如此說來,你是不肯為本宮做事了?”
連卿聽了她的話,并未收斂,反倒威脅道:“你可知道得罪本宮的下場?”
“小人惶恐,請殿下息怒。”
客房冰冷的地磚上,顧初禾跪得膝蓋寒涼,掌心撐地,額頭緊貼地面,身子微微顫抖,隻怕自己逃不過這一劫。
她正在腦中思忖該怎麼穩住局面時,卻聽身後房門被人一腳踹開,月光灑進屋内,映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顧初禾透過手肘的縫隙,僵硬回首望去,隻見陸硯舟怒氣沖沖,冰冷的雙眸在屋内掃視一圈後,最終定睛于她的身上。
“陸祳哥哥…”,連卿公主見他眼中滿是怒意,一時間慌了神,嗓音中露出幾分懼怕。
陸硯舟拱手行禮,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顧初禾的身上,見她跪在地上發抖,心中更是無名火起,對連卿公主的用詞也不再婉轉,“前廳宴會已畢,衆人都散了,臣也該回府了,長公主殿下能否放人?微臣身邊沒他伺候不成。”
他說話不算客氣,宮女們面面相觑,對顧初禾的來頭更加好奇了,不過一個下人而已,值得景義候動這麼大的火氣嗎?
連卿畢竟是公主,當着宮女們被下了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她咬咬牙,怒瞪着陸硯舟問道:“你我之間,生分至此?”
“臣不敢逾矩,告退了。”
陸硯舟不願再與她周旋,一個闊步向前,将顧初禾拉了起來,牽着她的手腕邁出了門檻。
直到行至國公府門外,上了馬車,陸硯舟才松開手,胸前起伏不定,又急又氣地說道:“她叫你去你就去?也不讓人來傳個話,萬一你…”
顧初禾完全沒聽出他話中擔憂的意思,還以為他是在責怪自己,一時間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頭一次頂撞了回去,“她可是公主,我敢不去嗎?”
車廂外,白忱将他們的對話盡收耳中,隐隐察覺出陸硯舟對顧初禾的關心遠勝于普通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