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眠城唯一一件怪異的事就是山神震怒。
他不認路,随便抓了一個人:“是雨眠人嗎?山神廟的路怎麼走知道嗎?”
少年眨巴兩下眼睛,“不知道。”
魔氣萦繞着少年的脖子,君臨又問了一次:“知道嗎?”
少年瞪大眼,小雞啄米式點頭:“知道的知道的,你别沖動。”
君臨微笑,把人帶到山下,推了他一把:“知道就好,帶路。”
“道友,我怕黑,”少年抖着嗓音,被推了一把之後,站在原地不動了,“真的,我害怕。”
君臨沉默了,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大爺嗎?他磨磨牙,從儲物袋裡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來一顆夜明珠,塞他手裡,惡聲惡氣:“可以了嗎?”
他剛剛随便拉了一個,也沒打量,此刻借着夜明珠的光,才覺得眼熟。幸好方才想到會使用魔氣,就換了張臉。
這少年是宿雲微。
他思緒飛轉,這才想起來,宿家的本家就在雨眠。
“道友,”宿雲微胳膊伸得老長,拿着夜明珠,把前面的路照亮一些,聲音很抖,走路慢吞吞的,“道友...你不會是山中精怪變的吧,或者你是引路鬼,啊,道友,你說句話吧...”
君臨被他吵得煩了:“我是魔修,你再說話,我殺了你。”
宿雲微閉嘴了,吭哧吭哧往上挪腳。
周圍黑洞洞的,前往山神廟的一路都是黑的,還有一些小妖獸在黑暗裡亂竄。每一個小動靜都能把宿雲微吓到,一驚一乍。
君臨擰眉,走了一個時辰,低頭,山腳的燈火和街道清晰入眼。
他忍無可忍,伸手把夜明珠奪過來,用布纏住宿雲微的手腕,拉住另一端,走在前面,“我若是走得不對,你就說出來。天亮前若是不能到山神廟,你就等死吧。”
宿雲微被扯着,嘴碎:“道友,你人也挺好的,怎麼就入魔了?我跟我朋友說我怕黑,都沒人願意陪着我。你為什麼要去山神廟啊,最近說什麼山神震怒,我爹娘都讓我離遠點。我看是人為之事,再過幾日,我就要回宗門了。道友,你怎麼不說話啊,道友?你去山神廟幹什麼?啊,那些人不...”
魔氣劃過脖頸,留下一道血痕,聲音戛然而止,宿雲微不說話了。
“左邊。”
“右邊。”
“...”
燈火逐漸遙遠,火光也變得微弱,不對,是天要亮了。
“你在耍我?”君臨停下,看着另一邊高山縫隙裡的藍色,終于扭過頭來。
宿雲微被他吓到,哆嗦着聲音:“我沒有啊,我指的方向都是對的!我用我兄弟的修為發誓,我說的都是真話。”
兩個人都沒打傘,一路泥濘,淋着雨上山,此刻已經濕透了。宿雲微狼狽地哭,非常冤枉:“我說的都是真的。”
君臨一見他嚷嚷就煩,雨水沿着睫毛流進眼睛,他冷冷看着眼前的少年:“我最後說一次,天亮前,找到山神廟。”
宿雲微也被逼急了:“我帶的路是對的!再多走幾步路就到了!”
君臨沒回,直接揪着他的衣領,快速地略過,到了山頂,裸露的岩壁和夾縫中生長的草木,宿雲微呸呸呸吐着嘴裡的土,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沒反應過來,微微歪頭,看到了山之外的景色。
他還未反應過來,脖子被手指狠狠掐住,提到半空。那個面目普通的魔修聲音又低又冷:“你還在試探我。”
魔氣萦繞在周圍,君臨讓人懸空在懸崖之上,岩壁光秃秃的,足夠堅硬。他瞬間松手。
宿雲微猛然瞪大眼,虛假的淚水還未落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上方不斷縮小的魔修身影。
失重感幾乎要打破他的所有防線,太過突然,導緻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即将死亡,甚至于連後悔都沒有,一片空白。
快到底了。他能感受到。有岩壁上的樹枝被他壓折,随着他一起掉落。
他的視野裡,已經漸漸看不清岩壁之上的人,隻有一道白影。
潮濕的衣服和發好像都在空中被吹幹了,茫然地飄在半空。
下一刻,有什麼東西擋在了他的身下,帶着他瞬間回到了山頂,速度奇快,以至于剛落地,他癱坐在石頭上,呼吸還是平緩的。後知後覺地急促起來,腿開始發抖,真情實感的眼淚嘩啦啦流出。死亡的陰影剛剛離去,他才開始害怕。
那個模糊的身影蹲下,“還玩嗎?”
宿雲微愣愣的,唇也幹澀,一張嘴,聲音喑啞:“不玩了。”
君臨懊悔,方才應該從上往下走,先吓吓這小子,免得百年魔修不搞事,就當魔修是小貓咪。
現在也不晚。
他伸手拍拍宿雲微的臉,含着嗤笑:“乖。”
宿雲微站起來,腿還是軟,卻絲毫不敢說,這次是真的開始帶路了。
天亮之前,到了所謂的山神廟。
青黑色石磚壘砌,門口有兩柱,整個廟宇是嵌入山體的,百來階梯,兩側還有石像和燭台,隻是蠟燭熄滅。
“我可以走了嗎?”宿雲微小聲問。
君臨感受到了其中隐隐的靈氣,忽覺不對,退後一步:“你先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