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要比來時快得多,快馬加鞭許多日,再到長安正是暮色初降。
狄葉一上了車就犯瞌睡,迷迷糊糊一睜眼,就已經看見了長安高大的城門。
這一會兒便睡意全無,他坐直了身體,想探出窗瞧瞧,挪了挪身體卻是沒挪動,低頭一看,發覺謝椋玉正握着自己的一隻手。
他牽的并不十分緊,可因着手指修長,合攏在一起,就将狄葉的一隻手都攏在了掌心裡,兩個人的手指便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仿佛交纏在一起的線。
馬車往城中駛去,謝椋玉睜了小憩的眼看向他,“醒了?”
狄葉注意力還放在兩隻交握的手上,愣了一下才擡眼望向他,點了點頭。
他邊說着,手動了動,這點觸感像是撓癢癢似的,謝椋玉手稍稍一松,指尖摩了摩狄葉的掌心,羽毛似的輕飄飄幾下,卻給狄葉摸的臉紅了。
他這會兒不再亂動自己的手了,别開臉,自己岔開了話題,“想不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謝椋玉低頭拂弄着他的手,似乎是在這上面找到了新的樂趣,從拇指到小指揉捏了個遍,又嫌不夠似的繼續,如此反複,也不見有要放開的意思。
“是快了些,有沒有想吃的?路上遇見了便買回去,到了府上便可吃了。”
狄葉手被人抓着,雖捏的是手上皮膚,癢的地方卻在心上,他自己撓也撓不上,既覺得不自在,又覺得有種軟乎乎的暖意,隻得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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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相府,何安等在門前。
馬車一停,狄葉就從裡面蹦出來,兩個人一對上眼,都眼睛一亮。
何安跑過來抓着人上下打量幾眼,“哎,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可急死我了!”
沒等狄葉說話,他又看向他身後,“大人呢?”
謝椋玉慢悠悠下了車,視線輕飄飄落在他搭在狄葉肩上的手上,“在這裡等着做什麼?”
他語氣淡淡的,還是和往常一樣,何安卻聽出股酸味兒來,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掃,可是狄葉瞧着沒什麼異樣,他竟是一時沒能看出個所以然,撓撓頭應了聲:“回來了就好,大人,晚膳已經做好了,咱們快進去吧。”
狄葉一聽這個眼睛都亮了,剛要往進跑,記起來些什麼,腳步一頓,回頭抓了謝椋玉的手,笑眯眯道:“大人,快點兒呀。”
謝椋玉任他拉着,垂了眼看被二人搭在一起的手,隻是笑。
何安多眼尖一個人,在兩個人旁邊看得一清二楚,眼珠子一轉,隐約地便明白了,他吩咐下人将車上東西都清點好了才進了府。
晚膳同此前照舊。
自打謝椋玉和狄葉一同吃飯以後,廚子備菜漸漸就悟出了門道,前者不嗜口腹之欲,往往是以清淡為主,後者則喜葷,尤愛魚蝦一類,是以今日這桌菜便二者兼得了,淡的是清炒筍絲、嫩豆腐一類,葷的則是松鼠桂魚、紅燒河蝦一類。
兩人淨了手後方才坐下,桌上菜肴色香俱佳,一路上風塵仆仆好些日,狄葉一瞧見這些食物,肚子先給了反應。
他拍拍早已空空如也的腹部,瞧着謝椋玉看了看,卻發現大人也正笑着看自己,不覺跟着一笑,道:“好久沒吃過李大娘做的菜了,光是看着就香。”
李大娘便是相府裡這多少年來的廚子,她自謝椋玉置了這府後就進來,府上飯食一直以來都是由她操辦的。
這些日子到底多在路途中,來回這麼下來,狄葉剛養的圓潤了些的臉就又瘦了回去,謝椋玉一向關注他的起居吃住,他一瘦,看的就格外分明,他拿了筷子夾了塊兒魚肉放入狄葉碗中,“那便多吃一些。”
隔了不多時再回來,狄葉剛踏進相府看見熟悉的布置時竟也有種歸家之感,更别說此時坐在熟悉的菜肴面前,更覺得心裡舒坦,他看看碗裡那塊兒魚肉,夾了一筷筍絲放進謝椋玉碗中,“大人也多吃,你這些日子都瘦了。”
“瘦了?”
謝椋玉一愣。
狄葉便點點頭,接着又給他夾藕片、豆腐……桌上謝椋玉常吃的他都夾了一遍,最後在壘起的菜上也放一塊兒魚肉,“瘦了可多呢,多吃點,都補回來!”
他這幾筷子夾的實在,碗中本就盛着白米飯,此時裡面的菜堆在一起,比碗還要高出一些。
謝椋玉看着自己的碗出了一陣子神,慢慢揚起了唇。
待到用過了晚膳,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狄葉肚子吃的滾圓靠在椅背上,他口中說了好幾遍要出去走走消食,可嘴皮子是動了,身體還就陷在椅中,半晌沒動。
謝椋玉看的好笑,探手在他臉頰上捏了捏,“隻有嘴上說?”
狄葉長長的歎一口氣,坐直了身體撐起下巴晃晃腦袋:“可是我好困。”
路上奔波,累是不可避免。前邊兒他還精神着,這會兒吃飽了,隐隐地就泛上一陣一陣的困意。
說完話,他就閉上眼睛,好像真能就這樣坐着睡過去。
謝椋玉在旁的事兒上是很願意事事順着狄葉,身體這方面卻是處處都把關,最後還是哄着人出去走了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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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來時,狄葉幾乎整個人都要挂在謝椋玉身上,眼睛迷蒙地半眯着。
謝椋玉身量高,一隻手摟着他的腰,毫不費力地将人托起來。兩個人走了一陣子,拐上了一條幽幽的長廊。
腰間橫着一隻手臂,狄葉自然感受的清楚,本來還迷糊着,現下倒是越走越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