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相府中,他常見謝椋玉待在書房,多是與書卷和文案為伴,卻不知這樣一雙拿書拿筆的手力氣要比他大上許多,用力時硬邦邦的,仿佛掙脫不開。
夜冷,雖是無風,卻依舊是寒氣四漫的,可方才走涼了的身體此時卻又奇怪地漸漸熱起來。
狄葉簡直無法忽略腰後那隻手,掌心貼着腰側,雖是隔着曾衣裳,卻仿佛能穿透過去,弄的人發癢。
他不知怎麼地就想起以前自己還傻傻追着裴淞之時,那時他自覺是很喜歡這個哥哥,總喜歡粘着他,可貼在一起時無論多麼親密,都沒有此時這樣一種火燒到心裡的感覺。
又走了一陣,他悄悄先收回自覺抓着謝椋玉手臂的那隻手,縮在袖中握緊了。
謝椋玉瞥他一眼,長長的眼尾翹起來,墨黑的眼裡染着一點兒檐廊上的挂着的幾盞燈的光,幽深卻明亮。
“現在不困了?”
他聲音輕輕的,像是一片羽毛,又像是魚鈎,等着有魚兒咬上去。
狄葉不是魚,但就是明晃晃看見這鈎子,也難免是會咬上去的。燈下看美人自是越看越美,他被謝椋玉的臉給勾住了,一擡眼,在他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臉。
剛才收回去的手隻猶豫了不多時,就又從袖中鑽出,重新抓住謝椋玉的胳膊,因為慌張,睫毛跟着快速眨動幾下的眼睛抖動起來,“…還是困呢,大人,咱們快些走吧,早些睡覺。”
謝椋玉臉上笑意愈深了。
正在此時,長廊裡一陣腳步聲,腳步聲近了,何安從前頭冒頭出來,看見二人時一愣,目光很快地在二人身上掃了一遍,又沒事人似的收回去。
他上前些,行了行禮,“大人。”完了看狄葉一眼,道:“我方才還找你呢。”
狄葉疑惑道:“啊?找我?”
何安點點頭,“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前些日子長安下了一場大雪,你往日住的那一間屋子不知怎麼地叫吹開了窗戶,雪吹進了不少,等到第二日發現已經化成了水,你回來前我又進去瞧了眼,還是有些潮,恐怕有兩三日是住不了。”
“不會吧?”狄葉深吸一口氣,“很潮嗎?若是還好,我湊合湊合也是能住的……”
話未說完,他覺得腰側被不輕不重捏了一下,回過頭,謝椋玉正垂眼看着他,“若是生了病,便得不償失了。”
狄葉剛想說一晚也不會有事,何安也跟着點頭附和,“對啊,而且相府又不是沒有别的房間,我方才已經叫人……”
“其他的房間多是空了許久的,沒有人氣,乍一住進去,冷得很。”
謝椋玉接上他的話,何安剩下半句噎在嘴巴裡,忍不住看來他一眼,恰對上他的眼睛。他一怔,沒把屋子裡其實并不冷且已經燒了炭爐這事說出來,連聲道:“大人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要是再生了病怎麼辦。”
狄葉不懂他這話頭怎地轉的這麼快,“不會啊,我捂得嚴實一些就好了。”
何安悄悄看了眼謝椋玉,一咳嗽,“那可不行,還是謹慎些好,大人,你說是不是?”
“嗯,是該小心些。”
謝椋玉笑着對狄葉道:“聽何安的吧。”
?
狄葉尋思剛才這話不是大人說的嗎,怎麼成了聽何安哥哥的話。
謝椋玉卻對何安道:“何安,你先下去吧,住處的事…我會安排妥當。”
話都這樣說了,何安自然是不便久留,拱了拱手,忙匆匆離開了。
他兩三步沒了蹤影,狄葉還張望着呢,謝椋玉的手就又緊了緊,拉回他的神兒,笑道:“走吧。”
狄葉不疑有他,隻當大人是真要親自給他‘安排妥當’,便乖乖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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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狄葉看着熟悉的房門,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這不是大人的卧房嗎???
謝椋玉卻是神色自然地推開門,仿佛沒看到他臉上的遲疑與訝異,拉着人進了了屋裡。
屋内燭光瑩瑩,暖意陣陣,驅散身上沾着的寒氣。
等到謝椋玉關上了門,狄葉終于忍不住道:“大人,你為何帶我來這裡?”
謝椋玉方掀開了已鋪好的一床被,聞言站在床邊扭頭看他,挑眉道:“不是說要替你安排妥當?”
“……”
狄葉看看那張床,再看看謝椋玉含笑的眼睛,險些哽住了,許久才道:“…可是大人,這是你的卧房啊?”
謝椋玉神色淡然,“我知道。”
他掀開被子,笑意盈盈望着狄葉,“今夜你便宿在這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