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便請殿下先行回府,待意兒安排好諸事,便随殿下入甕。”
商景辭目的達成,也無意再留,隻是行至門口,忽又轉過頭來,狎昵一笑,“隻是美人在側,不談風月,許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殿下若要成事,還是正經些的好。”曲意冷聲回應。
商景辭大笑一聲,揚長而去。
見人走了,曲意長長松了口氣,面上苦苦維持的清冷之色也散了,她端起茶杯,豪飲了幾大口,緊繃的心緒這才逐漸緩和。
今日之事實屬意料之外,曲意伸手沾了些茶水,垂首在桌面上不知寫寫畫畫着什麼,整個偏廳靜得落針可聞。良久,她才像是終于有了對策,神色稍緩,起身向外走去。
曲情趕回曲家時,曲有餘正端着茶站在杜遊夏身側勸哄着,喬氏無功而返,景三身份不明,杜遊夏又急又氣,哪能有什麼好臉色給曲有餘。
曲情急切問,“父親,母親,意兒在哪?”
見曲情回來,杜遊夏連忙站起,想要同她說今日之事,卻不等她開口,門外傳來曲意的聲音。
“姐姐找我?”曲意朝她走近。
曲情轉過身,死死盯着她,眸中聚着山雨欲來前的沉郁冷冽。
曲意從未見過她如此動怒,吓得心頭發顫,她勉強維系着臉上那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小步小步湊近了曲情,“姐姐,這是怎麼了?”
曲情一把抓起曲意右手,她的食指已長出了新的指甲,隻是還未長全,約莫一半多些的長度,而那沒有指甲的部分,裸露着充血泛紅的嫩肉。
曲情目光複又移回曲意臉上,眸光卻愈發晦暗,閃爍不定,曲意心知定是姐姐知曉了一切,更是怕得要命。
又怕姐姐沖動行事,傷及自身,又怕姐姐怨她刻意隐瞞,不再理她。
而此刻她更怕的顯然是後者。
思及此,曲意笑得更加難看,像是生怕曲情會轉身丢下她一般,使勁抓着曲情的手,低頭小聲勸着,“姐姐,都是意兒的錯,你不要生意兒的氣好不好?意兒真的知道錯了,意兒以後什麼都告訴你好嗎?”
曲意不斷道着歉,探尋的目光一刻也未從曲情臉上離開過。
而曲情始終未見回暖的神情,讓曲意再也繃不住強裝出的笑臉,她低垂下頭,掩去眸中的悲頹之色,再開口時不再是過往孩子般的撒嬌,反而沙啞帶了些哭腔。
“姐姐,意兒沒事的,真的沒事了。”
“姐姐不要生氣了,意兒真的沒事。”
“姐姐,你理一理意兒好不好?”
“姐姐,你是不是也不要意兒了,姐姐你說話好不好?”
曲意不敢再看曲情冰冷的神情,她的心中愈發害怕,淚水絕了堤般往下落。
曲情原準備了一堆質問訓斥的話,可曲意一句接一句連珠炮似的道歉,完全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曲情始終不解,為何妹妹受了委屈卻不願告訴她,為何不能多依靠她些?她明明對曲意說過的,她會保護好她,她明明很多年前就對這個妹妹說過了。
曲情輕歎一聲,伸手抱住了曲意,曲意如蒙大赦,孩子一般哇哇大哭了起來,像是多日以來所有的委屈和恐懼終于有了發洩口。
千錯萬錯,如今在曲情心中,都是商桀施的錯,千刀萬剮都不能解氣,便是人死了,也得扒了皮做成個人皮燈籠,架在油燈之上,油烹火烤,永不得安生。
曲情輕輕摸着曲意的頭,哄道,“我在,意兒不怕,姐姐在。”
在她的安慰之下,曲意本已漸漸平複下來,蓦地,不知發生了什麼,曲意竟又爆發出了一陣更加震耳欲聾的大哭聲,其聲之響,足足震飛了樹上栖着的一群冬鳥。
曲情隻以為是還沒哭夠,短暫的失神後,仍是不停哄着。
而此刻曲意的心中卻是天人交戰,腦子都要炸了,不為旁的,正是方才與太子那一番對話,她隻怕又要欺騙姐姐了。
一旁的曲有餘和杜遊夏早就傻了眼,二人交換着眼神,卻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萬分古怪”四個大字。
皇城,沁蘭宮。
高位之上的女子身着水粉镂金絲宮裝,對簪一對金步搖,額間點着蓮花钿,淡灰的眸色似水墨暈染出一般。這便是寵冠後宮二十餘年的蘭貴妃,當朝右相嫡女蘭婉,亦是珍王商景承的母妃。
“一群廢物!”蘭貴妃怒喝。
小太監被她一腳踹翻在地,又戰戰兢兢地爬回來拽着她的衣角,諾諾道,“是小的錯,娘娘可千萬别氣壞了身子啊!”
“報——”,侍衛快步入内,跪地道,“啟禀娘娘,京郊五十裡外隐見明火,我們的人趕去時,隻見着一地的死屍,已确認過身份,确是王府護衛,還有..還有...”
蘭貴妃嗓音發顫,“還有什麼?”
侍衛繼續道,“其中兩個屍首,觀其外貌,一個與王爺寵妾紅渠相似,另一個似乎與王爺有些...不過山火已将屍首燒至面目全非,屬下亦是猜測,許是我們的人錯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