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意甚至覺得,不必再勸了,就算現在停手,人也活不成了。
她長歎一聲,再度開口,“你當年直接殺了她才是最好,如今餘巧已将她視作親人,你殺她,便是殺了餘巧對你的忠心,殺了身側的一大助力,你果真想好了,要令多年容忍一日付諸東流,強堆的仁善破開一個口子?”
商景辭如何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曲意又朝他湊近,一雙柔荑攀上他的脖頸,紅唇湊到他耳邊,輕聲慢語,卻又帶着幾分蠱惑,“殿下,不如我們賭一回,你之前不是說,想看看荼白肚子裡裝的是什麼惡臭的心腸麼,不如用刀子将它剖開,若裡面是紅的,殿下便放她活,若裡邊果真黑了,我料餘巧也不會再說什麼,殿下隻管把她折磨死出氣就是。”
将人的肚子剖開,這人還能活嗎?
商景辭問,“你是認真的?”
曲意柔柔笑着,伸手輕撫開他緊皺的眉心,“既然心存不忍,難下決心,倒不如交給老天,無論她能否活下來,都是她的命數,怨不着殿下。”
空氣中彌漫着陣陣血腥氣,熏得人難受,曲意的眸光卻極亮,仿佛是覺得自己絕頂聰明,出了個絕佳的主意一般,等着誇獎。
商景辭怔怔地看着她,輕聲說,“好,便如你所言。”
目的達成,曲意即刻松開了他,隻是卻被他反握住了手,他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吻上曲意的手背。
曲意瞳孔猝然放大,雙頰唰地一下紅透,弱弱地往回抽手,“你...”
商景辭擡起頭,本就俊美的容顔,配上一雙染了情欲的眼眸,着實令人沉迷。
他見曲意瞧他瞧得呆了,心滿意足地捏了捏她羞紅的臉頰,笑說,“自上回,閣主将我撓得破了相,便再也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瞧過我了,幸而,撓痕雖深,藥卻更是靈藥,如今容色恢複,我這臉總算又能入得了閣主的眼了。”
閣主。
一個短短稱呼,幾乎是瞬間便将曲意浮起的悸動壓了下去。
連存在都是累贅的妖女,如何敢肖想雅正端方的太子?
她不過是占了姐姐的身份罷了。
曲意垂下眼簾,遮住微黯的眸光,“殿下,快讓他們停手吧,再打下去,隻怕荼白就沒命了。”
商景辭揚聲道,“停。”
行刑的武夫頓時停了手。
荼白胳膊大敞着,曬幹的魚幹一樣趴在杖凳上,眼眸暗淡無光,毫無生氣,小口吐着嘴裡的血沫。
餘巧以為是曲意勸動了商景辭,又急又喜地跑至荼白身邊,察看着她的傷勢,正欲将她從闆子上擡下來,卻聞得商景辭冷冷開口,“你來了,便給她翻個面吧。”
餘巧動作一頓,不明所以地望向曲意,卻見曲意正笑看着自己,搭腔說,“聽殿下的吧。”
餘巧雖心中疑惑,卻也隻能照做。
荼白背上早沒了一塊好地方,此時一移動,又将後背壓在身下,疼得龇牙咧嘴喊個不停,明明是照在陽光下,一口血牙加上她醜陋不堪的形容,卻像地獄裡爬上來的修羅一般瘆人。
曲意對餘巧說,“取把刀來。”
餘巧不知二人商議了什麼,可是眼下除了相信曲意,她沒有别的辦法,因而順從地從背後取出了她随身攜帶的短匕。
曲意接過短匕,雖不懂兵刃,卻仍是迎着日光擺弄了一番,“好刀,夠鋒利,卻不知能否一刀破開荼白的肚皮,若是破不開,可要受罪了。”
餘巧驚道,“什麼!”
曲意将短匕遞還餘巧,幽幽道,“我與殿下打了一個賭,就賭荼白的心腸是黑是紅,若是破了肚,見着是紅的,殿下便放她活路,我本想自己下刀,又恐你埋怨我刀子不準,所以現将短匕交還給你,如此,她是死是活,橫豎賴不到我這寄人籬下之人的頭上來。”
明明是自己随身的短匕,餘巧此刻拿着,卻覺得很重似的,半點擡不起手來,荼白仍在“嗷嗷”亂叫着,本就有些秃的頭頂根根青筋暴起,十分顯眼,發絲和着血粘在臉頰上,淩亂不堪。
餘巧雙手握着短匕,懸在荼白腹部上空,遲遲無法落下,額頭漸漸冒出了大滴汗水,眸中彙聚起很多不明的情緒,眼眶濕濕的,卻沒有淚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