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音不管那些人,先躺下來好好睡一覺,這些天住在簡陋的帳篷裡,她每晚都睡不好。
也許是回了京,被抓回來的事實已成定局,再難轉圜,她的心氣沒了,晚上竟發起高熱來。
門口守着的兩個丫頭聽到帳子裡發出迷迷糊糊的呻.吟聲,忙上前探看,隻見床.上的人緊緊地裹着錦被,蜷縮成一團,臉紅得像火炭,嘴唇幹裂起皮,嘴裡還說着胡話。
一個丫頭低頭湊到她身邊,聽見她夢魇般地擠出幾句呓語:“蕭永賀……滾!娘……二哥……朝兒快跑!”
另一個丫頭伸出手來,輕輕一碰她的額頭,猛地縮回了手,好燙!
兩人吓了一跳,趕緊叫了勞嬷嬷來。
勞嬷嬷一看,也着了急,忙叫人去請太醫,又往太子殿下那裡送了信。
太醫很快來了,把了脈,道是連日勞累,再加上心情郁結,所以才風邪入侵,外感風寒。
太醫開了藥,又叮囑道,病人要纾解心情,好生休養,病才能好得快,不然隻怕會纏.綿不去。
勞嬷嬷叫人熬好了藥,放溫了端到床邊,卻怎麼也喂不進宋清音嘴裡。
她還昏睡着,牙關緊閉,勞嬷嬷用勺子舀了藥汁遞到她嘴邊,她頭一歪,藥汁都撒在了她細白的脖子裡。
勞嬷嬷拿帕子替她細細地擦了,叫丫頭青桔将她半抱起來,又舀了一勺藥,輕聲道:“夫人,您病了,奴婢喂您喝了藥,病才能好。夫人,您張嘴。”
說着,又将藥送到了宋清音嘴邊。
宋清音閉着眼睛,眉頭皺得緊緊的,似是很不耐煩地一揮手,将藥碗一下子打翻了,苦澀的藥汁子撒了一被子。
勞嬷嬷心急如焚。
太子殿下派她來看顧夫人,吩咐了她看嚴些。但她是宮中的老人了,哪裡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
要是夫人在她手裡出了什麼差池,她就是九條命都不夠賠的。
她一邊派了個侍衛往宮裡送信,一邊叫人換了一床新被子,然後又試圖喂宋清音喝藥。
她吩咐青桔:“你輕些,捏開夫人的嘴,我拿勺子喂。”
宋清音終于被她們這一通折騰弄醒了,她隻覺頭昏昏沉沉的,渾身骨頭又酸又疼,整個人像是飄在了半空中。
這種感覺也不錯,就這樣吧。
她喜歡這樣昏沉着,飄浮着。
喝什麼勞什子藥?
她一擡手,又一次将勞嬷嬷手中的藥打翻在地。
“哎喲,造孽呀!”勞嬷嬷手忙腳亂地叫人一通收拾,再一次派人往宮裡送信。
東宮。
夜深了,蕭永賀還坐在桌前,這一次出去,積壓了一些公務,他一直忙到快四更時才處理完。
他捏了捏眉心,想起了宮外明照街的人兒。
她竟然背着他逃跑,一想起來,他就又是氣憤,又是難過。他在屋裡踱來踱去,毫無睡意。
他很想立刻出宮,向她問個明白,他到底哪裡不好?讓她連太子妃都不稀罕,非要偷偷逃離他身邊。明明他們以前是再恩愛不過的夫妻。
難道就因為他不讓她嫁給她的表哥?
如果是這樣,那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不可能同意,永遠不可能!
何況,當初他在和離書上簽字,還是被周宜濱哄騙的,他沒殺了他,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了。
他站起身來,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她。
可轉念一想,現在過去,隻怕又被她三兩句好話哄得心軟了。不行,這一次,一定要給她些教訓,不能輕易放過!
他又回轉了身,躺在書房的榻上,剛想眯一會兒,就聽安喜來報:“殿下,勞嬷嬷叫人遞了信來,說是夫人病了。”
上一次宋清音之所以能順利逃走,就是因為消息沒有及時遞到他這裡。
這一回蕭永賀特意吩咐了,夫人那裡不管有任何消息,無論任何時辰,都要及時送到。
蕭永賀一下子坐了起來,問道:“情況怎麼樣?”
“說是起了高熱,已經請了太醫去看,殿下放心。”安喜道。
蕭永賀胡亂披了衣服,即刻就要出宮,走到門口,又停住了。
也許,她是故意這樣,想讓自己心軟?
他又返身回來,想着明日再去看她。可心中牽挂,坐立難安,在屋中走來走去。
過了一會兒,又有消息傳來,說是夫人燒糊塗了,喂不進去藥。
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叫了安喜:“快去備車,即刻出宮。”
太子殿下深夜出宮,急匆匆趕往了明照街私宅。
蕭永賀一進霞飛院,就見整個院子燈火通明,小丫頭們捧着水盆、帕子來回穿梭。
他大步進了裡屋,隻見宋清音躺在錦被中,眉頭微蹙,臉色潮.紅,嘴唇卻是蒼白的,就像天邊快要消失的紅霞,透着一種病态的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