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宜看她很久沒動,以為她仍然在犯暈,走過來扶她,奚然這時候又反應迅速而敏捷,餘光一瞄見叢宜就往邊上走了一步,撞到了沒關的櫃門,砰的一聲巨響。
奚然被彈了一下:“……”
她立時摸上腦袋,叢宜幾步都有些慌張。
“沒事吧?”
奚然怨念緩緩的——非要讓我在這個時候丢臉嗎?
表情變得生氣,看上去想要把櫃門拆下來當柴火燒了。
叢宜服氣了,未消散完全的笑意紮眼,奚然問:“很好笑?”
惱羞成怒的小模樣。
奚然真的有點痛,實心撞上去的。
她沒繃住,也笑了,被自己蠢笑了,揉了揉腦袋,責怪的眼刀噌地一下甩叢宜身上——與其說是責怪,似乎更像嗔怪。
叢宜也伸手,給她揉了揉腦袋。
奚然很矛盾。
想理她又不想理她,最後跟在叢宜身邊,坐在了床上。
叢宜凝視她的眼睛,先開了口:“如果你這麼讨厭的話,我以後就不提了。”
她退了一步。
這話說出來的揪心效果顯而易見,叢宜的眼神一下就暗了。
大概言不由衷,所以傾下睫毛擋住一些“我不願意”。
奚然沒回應,她壓根沒聽見什麼。
叢宜又看她。
奚然自己都沒察覺到她在盯着别人的嘴唇,目光低低的,酒精作用下氤氲出的水霧,添了點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竟然微微往上湊近了點。
叢宜喉嚨滾動。
這夜太寂靜,她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奚然目光又往下,在她脖子上停留,她好奇的看了好幾眼,目光才往上擡。
然後意識到距離有多近。
她側躺下去蓋好被子,在一瞬間抽離的幹幹淨淨。
奚然強調:“我沒有喝醉,我就是很暈。”
她閉上眼睛,側容在冷白而微弱的燈下竟然绮麗。
叢宜看着她的側臉,說:“晚安。”
察覺身邊的人走了,奚然睜開了眼睛。
那盞唯一的燈被叢宜滅了,奚然聽見她在脫衣服的聲音——
太靜了,心髒還沒靜下來,咚咚咚的敲着胸腔,好像有回音。
奚然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老生常談的問題,奚然問過很多人。但她最想問叢宜。
叢宜捏着衣擺往上脫出衣服,眼角餘光瞥見那團被子動了兩下。
“……你也會好奇别人為什麼喜歡你嗎?”
奚然:“……”哼,顧左右而言他。
她假裝不在意:“不說就不說呗。”
其實說不出口。
她知道很多理由。叢宜想,但是每一條好像都差一些。
那些都不是她喜歡奚然的理由。
***
沒斷片,奚然說了她沒喝醉。
她早起的時候拿頭撞了下枕頭,覺得很郁悶。
奚然今天早上沒課,叢宜已經出了門。
她在床上覺得無言面對江東父老的時候,看見桌面上有水溶C100——
這次沒有小月球燈了,昨晚那個充電式台燈在充電。
仍然有可愛的便利貼。
to奚然:
據說可以解酒,記得喝。
難受了跟我說。
昨晚後來,叢宜進去洗漱了,摸着黑。
奚然也想有良心的幫她打個燈,就像叢宜之前做過的那樣。
但她捏着開了的手電筒,睡着了。
奚然把自己埋進了被窩裡,悶得慌又出來了,她随手摸到被插上電的手機。
微信信息提示,奚然點開,是張欣雨發來的一張圖片,她蹲着在看狗。
【阿杜:yeah!】
【然也:幼稚。】
張欣雨想,到底誰比誰更幼稚呀?
【阿杜:你倆最近怎麼回事?】
【阿杜:這麼快就到厭淡期了?】
奚然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牽強地讓她别多想,順便讓她把厭淡期這個讨厭的詞從輸入法裡删除。
但心虛到一個重字都蹦不出。
反倒是叢宜的消息不合時宜的響起。按理來說昨晚那個畫面,再加上她這兩天對這個人的冷處理,都像一盆冷水潑得叢宜心冷。
她不應該……
但是奚然目光落在那瓶飲料上,沒能把後半句話接完整。
不應該再主動才對。
可是為什麼?
叢宜說:“奚然同學。”
奚然沒回,她對着手機鍵盤遲遲落不下手指。
很多人說她勇敢。
但是奚然同學不是一直很勇敢的。
譬如此刻,在看見她名字的那一刻,奚然竟然無師自通地知道她在難受糾結什麼——
她原來,不要俗套的恩情讨來的以身相許的喜歡。
她不要這樣被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