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這日,賀蘭妘跟着大兄再次進宮了。
分别在即,她能跟大兄多待一會也是好的,況且日後她就要在上京讨生活了,跟多跟皇後打交道,将關系處好了沒有壞處。
觐見過帝後,賀蘭妘跟大兄又分開了,大兄跟着太子去了,賀蘭妘則留在女眷這裡。
甘露殿這回沒有那麼熱鬧,隻有皇後和二公主在,清淨了許多。
讓宮人在自己左邊添了個月牙凳,賀蘭妘坐在左側,二公主坐在右側。
顯然,皇後十分中意她,這對賀蘭妘來說是件好事。
甘露殿内香爐香霧袅袅,賀蘭妘極少用香,不知是什麼香料,隻覺滿殿都是清新沉靜的氣息。
皇後先是問了她這幾日在上京過得如何,笑語晏晏,渾身都散發着柔和的母性光輝,看得賀蘭妘目眩神迷。
“回皇後,挺好的,上京繁華,有許多妙處,臣女都玩不過來呢。”
不待皇後說話,一旁始終盯着賀蘭妘看的二公主趙明玉開口道:“賀蘭姐姐日後若是想玩可以同我一道,我知道上京哪裡最好玩,什麼最好吃!”
隔着母後,趙明玉時不時就要看一眼那豐豔明麗的女郎,怎麼都看不夠。
按着小時候的預想,她本來是想長成這樣的,雖然現在也不差,但她實在喜歡賀蘭妘這模樣,心道每天都能看見才好。
一聽母後說今日賀蘭兄妹要進宮辭别,趙明玉馬不停蹄來了。
“那就多謝二公主了。”
二公主單純嬌憨,所言中透着明顯的親近,賀蘭妘自然不會拒絕。
從小涼州的軍民便說,賀蘭妘不笑或者生氣時面容端嚴,有着神佛般的肅穆神聖,然若是有一絲微笑,便會給人朝陽般的豔烈璀璨,讓人不自覺神往。
趙明玉便是這樣,對着賀蘭妘雙目有些混沌,眼珠子停轉了許久。
慕容皇後看着相處融洽的兩人,欣慰地點了點頭,想起延秀殿裡的小兒子,忽地問起了賀蘭妘道:“賀蘭前幾日的上元節玩得可還舒心,有沒有碰上有趣的事?”
慕容皇後問得婉轉,但确實極有效用,立即勾起了賀蘭妘的話匣子。
“回皇後,臣女去看了鳳凰燈,好看極了,就是街上人太多了,一開始想去熱鬧熱鬧,差點被擠成幹,最後就找了個落腳的地方。”
“不過沒有什麼趣事,倒有一樁污糟事。”
見皇後面露好奇,二公主也連聲催促,賀蘭妘将這事一闆一眼道來。
說到關鍵處,賀蘭妘氣性又上來了,火氣使得女郎兩頰暈紅,本就明豔的面容愈發滟滟生姿了。
“皇後與二公主說說,正睡着好好的,睜眼就看見屋裡多了個男人,就坐在你睡覺的榻邊,還拉着你的手,若是再不醒,真不知道接下來那纨绔還要做什麼,現在想想我都心有餘悸。”
慕容皇後是個性子沉着冷靜的,思索着還未說話,但二公主是個急性子,聽了這一席話,當即站起來就開始罵那纨绔。
“豈有此理,天子腳下竟有人如此色膽包天,這樣的人可不能輕饒了他,賀蘭姐姐你快告訴我是哪家的纨绔兒,我去給你出氣!”
慕容皇後不語,隻微笑聆聽着,神情古怪。
她的小女兒在五郎面前一慣是被欺壓奴役的那個。
慕容皇後心中好笑,目光轉向賀蘭妘,就見對方笑呵呵搖頭道:“不必,房間的事勉強算是一樁誤會,而且我最後也沒吃虧,再者那登徒子在我手上也沒讨到好,我可是結結實實揍了他一拳,把他眼都打青了,也算出氣了,還是罷了。”
“不過……”
賀蘭妘起身,走到皇後跟前福身行禮道:“望皇後知曉,臣女說這些也是為了證明臣女的清白,若那不知是哪家的登徒子尋上來告狀,皇後可不要被輕信了他去。”
也不知自己是那句話說得好笑,就聽皇後輕笑了一聲,賀蘭妘擡頭,就看見皇後朝她伸出了手,和上次一樣。
賀蘭妘乖巧地将手伸過去,很快就被皇後溫暖的掌心包裹,被拉至月牙凳上坐下。
“我自是相信賀蘭的,不必憂慮。”
在外人眼中,她的兒子是尊貴的中宮皇子,身體裡流淌着天家血脈,凜然不可冒犯。
但于她而言,洵安是她需要教養的兒子,是一個人。
既是犯錯了,便應該罰而改正,不應其特殊的身份而失去公正。
歲月在慕容皇後清麗慈悲的面容上留下淺淺的痕迹,但并不讓人覺得衰老,反而更豐盈了她的雍容韻味,讓人不自覺親近喜歡。
“多謝皇後。”
距離午膳還有一個時辰,二公主說在甘露殿悶着沒意思,提議去梅園裡看梅花,此時紅梅還在盛放,是個觀景的好去處。
賀蘭妘自是願意的,比起在屋裡悶着,她更喜歡出去透氣。
見兩個小丫頭都滿懷期望地看着她,慕容皇後也就點頭應了。
從甘露殿到梅園途中要經過趙洵安的延秀殿,慕容皇後帶着兩個姑娘路過延秀殿時,闫安正巧從太醫院取藥回來。
沒辦法,殿下這傷可不能被太多人知道,不然全皇宮都要知道他被人打了,闫安隻要親力親為,将新的傷藥拿回來。
快要進殿時候,闫安就聽到二公主的笑語聲,随意扭頭瞧了眼,目光猛然一凝。
不止是二公主還有皇後,還有個了不得的死丫頭。
盡管今日她換了一身衣裙,但那張臉闫安是萬萬忘不掉的。
眼看着二公主抱着那死丫頭的胳膊,似乎在撒嬌,不知說了什麼好聽話,皇後竟摸了摸那死丫頭的額頭,其樂融融跟一家人似的。
闫安覺得天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