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簡甯。
看清楚這條消息的一瞬間,視線迅速模糊,呼吸也仿佛溺水一般窒在胸口,胸膛劇烈起伏兩下,迅速填充起來的氣焰飛快地燒毀着理智,然後在某一個瞬間,一切消失殆盡。
趙冬生突然擡手,猛地拉開了車門。
花束随着他的動作而掉落在座位下,車門被粗暴地拉開。他紅着眼睛正要喊出某個名字,一擡眼卻看見地庫空空蕩蕩,剛剛還站在那裡的簡甯這會已經不見了。
趙冬生失去了目标,滿腔的怒火被一盆冷水澆得透濕。
他茫然地坐在座位上,氣勢一瞬間矮下去,整個人狼狽到了極點。
趙冬生不知道自己在車上坐了多久,手機頁面亮了又暗,應該是簡甯又發了消息過來,但趙冬生都沒有去看。
他就那樣坐在車裡,反複回憶着那個畫面,從簡甯今天穿的衣服到他踮腳去親吻那個男人時的動作,趙冬生越是不希望記起,那些細節便越是在他腦子裡一遍遍加重線條,仿佛要生生鑿進他的腦子裡,逼着他這輩子再也不能忘記。
然後随着電話響起,他終于回神。
“到哪啦?”
電話那頭的人仍舊聲音溫和,如果不是兩隻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趙冬生或許也絕不會相信就在不久前他竟然親眼看着對方親吻了另一個人。
要問嗎?
那個人是誰?你為什麼會親他?那是什麼意思?你出軌了嗎?背叛我了嗎?
不愛,我了嗎?
握着手機的手指一點點加重力道,那些質問的話語卻仿佛化成沙礫,卡在嗓子眼裡艱澀移動,怎麼也說不出口。
于是趙冬生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到車庫了。”
“好。”
瞬間的安靜後,電話那邊傳來一聲輕笑,他聽見簡甯擺放碗筷的聲音。
“那等你回來。”
随後簡甯挂斷了電話。
*
趙冬生抱着手裡那束已經沒有那麼新鮮的花束面無表情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刺眼的光亮中,他和轎廂光亮金屬面上倒映出來的自己對視,看見自己被懷中抱着的火紅的玫瑰花束映襯得更加蒼白的面孔。
那是一種比出差的憔悴更恐怖的死氣沉沉。
時刻提醒着趙冬生在他不知道的某個時候,他的王國已經被某個小偷悄悄入侵,潛入王宮偷走了他的王後的一個吻。
又或者不止一個吻。
趙冬生臉上的表情扭曲一瞬,想不通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下車。
這樣他就可以把手裡的這束花狠狠甩出去,抽在小偷臉上,抽得他暈頭轉向,滿臉尖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愚蠢地抱着花束站在這裡,對着電梯門欣賞自己被鮮紅花朵映襯得更加蒼白的臉色和頭頂那頂比花枝還要鮮嫩的綠帽。
但時光不能倒流。
電梯門打開,趙冬生收回目光,大步走了出去。
他垂着眼,一邊在心裡想着自己等下該用什麼樣的語氣,表情去質問簡甯一邊面無表情地驗證指紋。
随着一聲輕響,門鎖被打開,門開的那一刻,讓人瞬間神經放松的飯香混合着笑語一同撲向趙冬生,化成密網将他兜頭罩住。
“回來啦?”
于是所有那些曾在腦子裡出現過的狠厲質問和刻薄話語都被一同揉碎,化作一種尖銳得讓人無法抵抗的酸澀,順着喉管湧入鼻腔,刺激着他立刻紅了眼睛。
“哎。”
他看着還穿着那件親那個奸夫時的衣服的簡甯彎起嘴角,放下手中捧着的酒瓶,好笑又無奈地沖自己招了招手。
“怎麼還哭了。”
趙冬生站在原地沒動,隻是不停地收緊手臂,幾乎要把懷裡抱着的花束活活勒死。
他想說你他媽沖我招什麼手,我又不是狗,你都親别的男人了,都背着我出軌了,怎麼還好意思連個衣服都不知道換一下,這麼面不改色地在這裡假裝若無其事,歲月靜好的,而且那個男人是誰啊,簡甯,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他獨自在腦子裡演完了一整場回家的誘惑,現實裡卻隻是垂着眼睛掉了一顆眼淚。
趙冬生一僵,覺得無比丢人,于是立刻擡手去擦,卻反被不知何時已經貼近的人擡手輕輕環住了腰。
然後胸膛也被貼住,帶着點黏糊勁的聲音甕聲甕氣地響起。
“趙冬生,我想你了。”
你才不想我,你剛剛還在和别人接吻。
“……我也想你了。”
趙冬生頹喪地,緩緩地,彎下脊背,将腦袋埋進了簡甯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