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消失在地平線後，簡甯終于回到了家裡。

他背着包出了電梯，打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

他挑了挑眉，沒開燈，先環視一周，用目光在屋子裡逡巡了一圈。

夜色中的公寓冷冷清清，玻璃門關着，陽台上站着一個背對着客廳，正靠着欄杆吞雲吐霧的趙冬生。

簡甯盯着那背影看了一會，然後收回了目光。

他伸手，啪的一下按開了牆上的燈。

燈光點亮了夜色，一點點蔓延到腳下，趙冬生察覺到動靜轉頭看去，隔着一片潔淨明亮的玻璃，他和簡甯四目相對。

然後簡甯伸手揮了揮，彎起嘴角沖他露出一個依舊溫柔的笑。

趙冬生怔怔地看着他，胸膛裡那股剛剛平息的無名烈火再次高燃。

火舌高燎，濃煙滾滾，手裡的香煙分明已經被按滅在一旁的花盆裡，可趙冬生卻還是被嗆得大聲咳嗽起來。

他捂住嘴，狼狽地弓起脊背，在咳嗽聲裡逐漸濕潤了眼睛。

“怎麼了？被嗆到了？”

随着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後背輕輕覆上來一隻手。

簡甯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聲音動作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可卻如同火上澆油一般讓趙冬生心裡那場火燒得更加兇猛了。

白日裡見到的一切都在此刻變得鮮明生動。簡甯和另一個人牽手，并肩，接吻，每一處細節都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從他眼前一一閃過，不給他半點自欺欺人，說一切都是誤會的機會。

對事實不敢置信的茫然和驟然發覺愛人背叛了自己的悲傷痛苦交織着擰成長鞭，毫不留情地甩下去，一下又一下地重重鞭笞着趙冬生。

他在簡甯的手掌下不停地發着抖，這一刻内心的感受簡直可以用痛不欲生來形容。

好可憐呀，趙冬生。

感受着緊貼手心的那點顫抖，簡甯眉眼間憐憫一閃而過，但很快就又消失了。

原來遇到這種事情，你也會感到痛苦啊。

簡甯垂着眼睛，想起在那些記憶裡因為什麼也不知道而總是顯得格外天真愚蠢的自己。

他拿自己當誘餌将趙冬生誘騙進了痛苦織就的陷阱裡，所以男人目前為止并不知道他所見到的一切其實都是簡甯默許的。

而簡甯也不會心軟。

他要馴化他，趙冬生便注定要在痛苦中先被磨去那可能會在未來傷害到簡甯的鋒利爪牙。

*

“……你回來了。”

垂着腦袋咳嗽許久，男人終于緩緩站直。

他反手握住簡甯的手腕，一雙亮的驚人的眼睛一瞬不轉地緊緊盯着他，而後問道：“是有事嗎？怎麼，怎麼現在才回來？”

即便像小狗一樣跟在後面一整天，把自己和趙楠的約會看得清清楚楚，可趙冬生也依舊沒有向他提起趙楠。

簡甯有所預料，所以并不着急。

在恐懼面前逃避是每個人都會不自覺做的事情，可事實就是事實，即使逃避了也不會改變，反而會讓恐懼在心裡越摞越高，直至某天再無法繼續，猝然崩塌。

那麼，趙冬生，你又能忍多久呢？

簡甯彎了彎嘴角。

*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刻，趙冬生其實仍舊在心裡希冀着簡甯可以說出真相，可以向他坦白。因為那至少代表着目前來說簡甯和趙楠的關系還沒有發展到那種無法坦誠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