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重新落在書房牆上挂的一副字上,若有所思地盯了許久。
久到甯映差點以為這人故意耍着她玩。
“這幅字,你可認得?”
甯映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幾行草書行雲流水,縱任奔逸,赴速急就。
最後的落款和印章。
紅色印泥印出這副字的作者,是前朝的一個名家。
她搖了搖頭。
賀時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們府上的字畫,你不認得?”
她再次搖了搖頭。
賀時停冷聲,“甯映。”
“啊?”甯映轉頭看他。
“甯姑娘耳朵不好使便罷了,連話也不會說了?”
“......”甯映正要搖頭——
賀時停警告:“不許搖頭,給朕好好說話。”
“……是,臣女遵旨。”甯映看向那副字,她解釋,“這是父親的書房,臣女很少來,自然便不了解。”
賀時停看了她幾眼,确定她所言是否真假,這才慢慢道:“這副字,朕若是沒記錯的話,是前朝的名家所作,但改朝換代之時,流落至北疆......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它。”
甯映點頭——又及時停住,認真地附和他,“是呢,臣女也沒想到呢。”
賀時停一噎,“......”
甯映看了一眼那副字。
但是,她總感覺哪個地方好像不太對。
可是,一時又沒想起來。
就在她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這時書房的門自外而内打開。
甯映看過去,父親跟在祖父身後,推門進來。
她索性不再多想,此事交給祖父和父親他們來應付賀時停吧。
她連忙逃到甯太傅身邊,“祖父,陛下等您許久了。”
“你們閑聊,我就不在這打擾你們了。”
“臣女告退,孫女、女兒告退。”
她快速說完,然後溜之大吉。
“诶?”甯太傅還沒反應過來,甯映已經跑遠了,他拱手道:“孫女頑劣,老臣代她向陛下賠罪。”
賀時停上前兩步,将甯太傅扶起來,“無礙,不過是小事罷了,太傅不必在意。”
兩人在書房又聊了許久。
最後,賀時停在離開書房之時,多看了幾眼挂的明顯的那副字。
一片牆上,裝飾不多。
甚至整個房間都十分簡潔,而這副畫,挂在此處。
既突兀又顯眼。
賀時停微微勾了勾唇。
甯尚書見此,他恭敬道:“陛下若是喜歡,臣贈予陛下。”
“既如此,朕便多謝舅父了。”
......
晚上,夜色漸深。
甯映躺在床上,漸漸地快要睡着的時候。
她突然驚醒。
書房的那副字,是前朝名家的字畫!
流落至北疆的字畫——甯府哪來的?
她想了衆多原因,首先從根本上排除了從旁人手上買來。
也不是因為别的,主要就是甯府清貧,名家遺作,以甯家這些年積蓄,買是買不起的。
莫不是……暗中貪墨?
受賄?
.......
她若是沒記錯的話,原書中,皇帝此時正是缺錢的時候,正不遺餘力地計劃抄貪官充庫。
可是,她不記得原文中,有甯府受賄貪墨被抄的情節。
一切不好的原因都被甯映想了個遍,眼見夜越來越深,她也沒什麼思緒。
索性也不再多想,明天直接去問問甯尚書就好。
她閉上眼睛打算睡覺。
許久——眼睛再次睜開,盯着屋頂。
方才思緒太活躍,現下睡不着。
盯着屋頂,她不知不覺間,腦子已經想了些其他的事情。
去歲已過,甯璃過段時間便及笄了。
她自小就有婚約在身,及笄後自然是要和對方成親的。
可依照規矩,長幼有序。
甯璃若是成親,那麼她必須先成親。
當初,自她及笄後,甯夫人也為她擇了不少男子。
因為她被原書的劇情控制,是絕對不能成親的,那些男子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推了回去。
但是若是今年甯夫人再為她擇夫家,她若是再推脫,便是耽擱了甯璃的婚事。
想到這,甯映心裡一些雜亂思緒忍不住都紛紛湧了上來。
一年内,劇情結束不了。
她若是再繼續在甯府帶下去,必定會耽擱甯璃。
父親母親收養了她這麼多年,她不說報恩,也是萬萬不可給他們添麻煩的。
日後,她若是離開甯府,這麼些年的養育之恩,她得報答。
可是,以後要該如何和父親母親開口,離開這件事情,該怎麼讓他們同意。
心裡閃過許多借口,都被她一一否決。
紛雜的思緒想細線纏繞,理不開,她歇了心思,這些暫且可以日後再說。
但目前,她要是離開甯家,獨立生活,或是報答養育之恩,唯一不能缺的便是錢。
她得掙錢。
......
皇宮。
文钰将這些天查出梅家所有的家産和宅子都上報了陛下。
紙上這幾處莊子和鋪子,看起來在正常不過了,一切都中規中矩,沒有任何問題。
賀時停盯着這張紙上的鋪子,可總覺得哪些不對勁,可又看不出來其他。
他不信,梅家這些年在戶部這麼老實,戶部的賬本他也看過,一切進賬和出賬都有迹可循,但事實上戶部的銀子這明顯不正常。
文钰看皇帝緊縮的眉頭,“陛下發現了什麼?”
賀時停将這張紙扔在桌上,眉目冷冷,“沒有,什麼都看不出來。”
文钰道:“莫非是我們懷疑錯了?”
賀時停垂着眸,總感覺何處不對,他喚了一聲,“五号,出來。”
五号及時出現,“五号為您服務,宿主請吩咐。”
“這是你們做的手腳?”
五号感知道他的行動,頓了頓,心虛道:“是的。”
賀時停:“為什麼?”
五号連忙解釋,“關于宿主您的這部分行動不應該這麼快,按照原來的軌迹,應該是女主對您的好感度為正數的時候,這部分劇情才可以開啟。”
“若是宿主您提前找到些什麼線索,我們會實施一些必要的措施,阻擋宿主您的行動。”
聞言,賀時停聲音淡漠,“你們真是,喪心病狂。”
五号小聲,“我也隻是一個執行者,不關我的事。”
回應它的是一聲冷哼。
五号無話可說,“所以,宿主去攻略女主。”
它想了想,給出一個建議,“宿主,您是替身,身上原本就有女主心上人的影子,再刻意學習,女主一定會愛上你的……”
還沒說完,就聽見宿主的不屑嗤笑。
“……”
賀時停倒是氣笑了,“不告訴朕她喜歡的人是誰,又讓朕去學他。”
“朕向誰學?”
五号慢吞吞,“這個有規定,是不能說的,得宿主你慢慢琢磨,總有一天宿主你會知道的。”
賀時停冷哼一聲:“朕沒興趣。”
“陛下?”文钰見他許久不說話,開口問道,“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賀時停回神,他道:“繼續盯着。”
文钰:“是。”
事情安排完了,皇上還沒讓他走。
賀時停遞給他一副字。
文钰将這幅字鋪開——是前朝名帖,懷笃的《緻己帖》。
他疑惑,“這字不是流落北疆了,陛下從何處而來?”
“甯府。”賀時停道:“舅父主動贈予朕。”
文钰驚訝。
這《緻己帖》可是傳世之作,天價可都買不來,可甯尚書向來兩袖清風。
“這……”
“朕記得,梅老将軍十年前一直鎮守北疆。”
“陛下您的意思是,梅家和甯家暗中有勾結?”
賀時停暗自已經有了思量,并未繼續這個話題,他問道:“朕讓你查甯、梅兩家十年前的淵源,可有結果了?”
文钰搖頭,“還未。”
“年代久遠,還需要些時間。”
“嗯,”賀時停提醒他道:“可以從梅老将軍入手。”
“是。”
文钰領命正要轉身離開,又被皇帝叫住。
疑惑:“陛下,您還有什麼事要臣去做?”
“你去查查,甯家二姑娘甯映,有什麼喜好。”
文钰:“?”
對面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賀時停忽略,當沒看見,“去查,其他的别多事。”
他叮囑:“記住,查清楚明白。”
文钰隻好歇了心思,抱拳道:“是,陛下。”
其他人退下,成仁過來,看了一眼天色,“陛下,現在可要歇息。”
賀時停有些疲憊,“嗯”了一聲。
在起身離開之時,突然想起來什麼。
腳步頓住,看向成仁。
“明日。”賀時停慢條斯理,“派個太醫去甯府給甯二姑娘看看耳朵。”
成仁:?
他試探地問道:“是二姑娘給的耳朵不舒服嗎?”
上次見那位甯姑娘,還好好的。
“唔,或許吧,”他一副漫不經心,懶散道,“派人,務必要把她治好。”
雖說是務必,但又瞧着陛下一副随意的樣子。
也不知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成仁隻好按着陛下的表面意思安排。
......
第二日。
昨晚胡思亂想,許久沒睡着。
終于在淩晨睡着,本來想着今日無事,倒是可以賴會床。
可是——
“姑娘!”
錦書趴在甯映床邊,一副慌忙的樣子,“宮裡來人了!”
甯映從夢中驚醒。
半晌,才分清現實和夢境,她慢吞吞,“那誰他......不會又來了吧?”
“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