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相嘴唇微微顫了顫,眨眨眼,擰過頭,艱澀開口,“小堯……她……媽她……醫生說、說她…………可能熬不過春節。”
姚堯眉頭像抽搐般皺了下,“什麼意思。”
“知道她為什麼逼着你去打職業嗎?因為正是那會兒,她查出胰腺癌晚期。”
他靜聲片刻,情緒依舊異常平靜道:“你是說她早就準備抛棄我是嗎?”
祁相猛然回頭,神情又驚又怒,良久苦笑了聲,“她瞞着你還真沒錯,到現在你還是這副德行!你有真正為她想過嗎?”
“我是不是又做錯了。”姚堯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她才不會走。”
祁相沉默地背過身,抹了下眼睛,咬牙道:“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情況,你給我表現正常點,别讓她最後後悔收養你。”
姚堯上半身不甚明顯地晃了下,緊接着嘴角溢出一點紅色的東西。
“姚堯?!”姜應時慌忙上前查看。
對方六神無主地看了他眼,旋即一大口血從口中嘔出。
“姚堯!!醫生!!哥,吐血了!!他吐血了!!!”他大腦宕機一瞬,旋即張皇失措胡亂用手去接。
“沒事。”姚堯擒住他的手腕甩開,轉身往病房走。
姜應時快步擋在門前,“現在不能進,你這樣隻會讓她擔心。”
“不要緊,讓開。”面前的人沉着眸,嗓音變得沙啞。
“你是嫌她活得時間太長,想早點氣死她嗎?!”他一時心急口不擇言,旋即放低了聲音,“不是怕她擔心嗎?身上都是血,讓她怎麼放心。”
說着他從背包取出紙巾,試探地伸出手,沒被避開。
“哪裡疼嗎?”他邊擦邊問,手和聲音都在顫抖。見醫生護士小跑過來也沒能安下心。
對方不回話,通過門上小窗望着病房内。
姚堯患有慢性胃炎,情緒波動過大刺激了胃黏膜潰爛出血。
“也不是突然一下就出現潰爛,病人肯定最近情緒一直不穩定,多注意不要再刺激他。”
姜應時點頭道謝,回到病房門前,定神片刻,才擡手敲門進去。
姚堯不肯消停,囫囵吃完藥就回來了,此時正坐在病床前,眼睛不離病床上的女人一秒。
女人呼吸稍微重點,或者眉頭稍微動一下,他都跟着動一下,像是他的魂都在他叫做小媽的女人身上了。
原以為姚堯父母離異,跟了母親,沒想到是被人收養。
怪不得喊的是小媽,他還以為是北方什麼習俗。
記得兩人認識不久時姚堯提到過爸媽不太管他,現在看來不是不管,是壓根不要。
若是這樣,遭遇最親的人重病,受到打擊消沉頹廢也是正常,但心中那種極度的不安絲毫未減,因為什麼,他還是弄不明白。
臨近中午,待女人悠悠轉醒,姚堯眼裡才有了些許神采,他握着女人的手,迅速前傾身體。
“小媽,小媽,你醒了?你怎麼樣?身體難不難受,有沒有哪裡疼?渴不渴,喝點兒水好嗎?”
“嗯,小堯,小媽不難受,幫我倒點水好不好。”女人聲音小而纖細,但可以感覺到已經盡力在提氣說話。
說完她稍作歇息,視線從姚堯到祁相,最後落在他身上,竟沒有訝異。
不知是不是他看錯,對方眼中似乎有淚光閃過。
他飛步上前介紹自己。
女人抿了兩口水,最先沒開口,眼神不停在他身上打量,在他局促不安到極點時才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小時,怎麼來的?”
“坐飛機來的。”
女人又笑了下,問:“嗯,怎麼沒回家?”
他這才反應過來,話裡意思其實是問誰讓他來的,為什麼會來。
兩人隻在視頻中見過一次,在女人眼裡他可能僅是姚堯某個普通朋友,跟來醫院似乎确實不合适。
他瞥向姚堯,見對方警惕地瞥了他眼,“看他路上狀态不好,擔心他出事,就跟來了。”
女人悻悻收回目光,歎口氣,“他不懂事,讓你費心。”
“沒有沒有,我們是……朋友嘛。”
對方輕輕嗯了聲,閉上眼睛沒再說什麼。
祁相:“應時,這次太麻煩你了。但我們家現在的情況沒辦法招待你,你接下來想做什麼、去哪裡,等下吃完飯我送你。”
“我……我打算在北京呆一段時間吧。”他還在想不會刺激到姚堯的理由,回答地猶猶豫豫。
姚堯立刻反應,語氣決絕,“你不能留在這裡。”
“北京你家的?”祁相瞪姚堯一眼,轉過頭來繼續問他,“應時你想在北京玩兒幾天是吧?”
“啊……是……”
“那我給你安排個好住的地方。”
“不用哥,我……”他看着姚堯,“我表姐在附近,我住她那裡。”
鐘椒到處拍戲當下根本不在北京,他隻是找借口留在附近,但别說姚堯,祁相大概都不同意。
去買午飯路上,姚堯突然停在樓房拐角處回身。
“你不是說你沒表姐嗎?”
當初鐘椒是真想下手,她通過俱樂部給姚堯開的微博私信過。
姚堯問有人聲稱他表姐是不是真的,能不能加時,他撒謊說一眼假,自己沒表姐。
“她看你長得好看,對你圖謀不軌,我是在保護你。”
“你……”對方欲言又止。
你什麼,你也一樣?他和鐘椒可不同,他對姚堯是認真的,鐘椒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一億個九不可能。從他記事起,每年鐘椒身邊的男生都不一樣。
“你不能留在這裡。”
姚堯話音還沒落,姜應時便緊跟着說:“憑什麼,我跟我表姐玩也能妨礙你?何況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對方愣了愣,随即垂下眼睛像是在思考什麼,很快又擡起眼看他,“我分不清你說得真假。”
“剛剛我想通了,我隻是誤以為自己喜歡你,實際是占有欲作祟。好不容易有個無條件關心我的朋友,因此看不得你對别人好,想通過不一樣的關系把你綁在身邊。直播算是我最重要的東西,但經過上午的事,我發現我根本不願意為你耽誤今天的直播,我想這并不足以算作喜歡。所以,可以忘記昨晚的事,和我繼續做朋友嗎?畢竟我還沒有其他比你更好的朋友。”
姚堯凝視他片刻,似乎要從他松弛的神态中找出破綻,良久才遲疑着點頭。
在對方回身後,他偷偷舒出口氣,雙手抱頭放松肩胛骨,擡腳跟上,“這些天就讓表姐帶我在北京随便轉轉,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轉過拐角,話音剛落,兩人怔住。
看房天甯又驚又慌的複雜神情,必然是都聽到了。
姚堯:“天甯……”
房天甯立即說:“我什麼都沒聽到。”
姚堯:“你怎麼來了?”
房天甯臉色尴尬,瞥了眼姜應時又忙收回眼神,“什麼話,姚阿姨生病我當然得來,我、我送午飯過來。”
姜應時也不敢看房天甯,盯着對方手裡的食盒,“午飯啊,那我們正好不用去買了。”
“呃,沒你們的份兒,我媽隻做了粥和青菜給阿姨。”
他摸了摸鼻尖,“啊。”
“你上去吧,她現在醒着。”姚堯說完補充道:“剛剛的事,别告訴她。”
“哦,我你還不知道嗎,最煩提你這種破事了。”房天甯說着已經跑得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