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搖搖頭,“你去一邊兒。哥能做好。”
“哥,我——”
周清轉頭看他,打斷話,“乖,阿幸。”
“抱着電腦去弄你的編曲,讓哥為你做點事。”
聲音是不容拒絕的果斷,宋幸看了他一會兒,隻好點點頭,坐在電腦旁邊。
音軌已經做好了,不需要再調了,裝模作樣動了動,還是留着一點餘光去看周清。
視線很專注自己的動作,看着他把亂七八糟的零件組裝起來,安裝在應有的位置上,又看到他好像呼出一口氣似的,松下了肩膀,把琴闆合上,最後看到他一根一根去纏琴弦。
宋幸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整個頭已經轉了過來,在盯着周清。
周清也看到他了,對他露出笑容,把吉他拿起來,随便往上面撥了兩把。
聽到幹淨的弦音,眉毛挑了挑,非常臭屁般道,“哥厲不厲害?”
“聽聽這聲兒,比剛開始那烏鴉聲兒好多了!”
周清捋了把汗濕的鬓發,宋幸注意到,原本貼着創口貼的其他地方也裂了口子,手掌和指尖都是裂痕。
周清好像沒知覺似的,就用裂開的手指去撥弦,讓宋幸去聽聲兒。
“阿幸?怎麼不說話?”
“是不是被哥的技術給驚呆了?”
“哥……”
宋幸有些低的輕聲叫出口,抓住周清還要往琴弦撥的手指。
“哥不疼嗎,手指。”
周清忽而一愣,看了眼自己遍布細小傷口的手,又看到宋幸變得沉下去的目光。
笑了笑,“大男人疼什麼,還沒有哥年輕時洗紋身的時候疼呢。”
“這點兒小傷,過不了幾天就好了。”
“可是,”宋幸稍微離近了周清,說,“阿幸心裡不舒服,阿幸不想要哥的手受傷。”
周清擡胳膊捏他的後頸,“人怎麼可能一輩子不受傷。”
“阿幸剛開始彈吉他的時候,指尖一開始也不是繭子不是麼?”
“一開始啊,指尖會磨薄流血,流完之後再愈合,愈合後手指适應了琴弦,于是為了保護自己,開始形成繭子。”
“哥這手粗糙,沒阿幸的珍貴,握粉筆的手指麼,早就被石灰侵蝕地看不太出指紋了。”
宋幸抓住周清的手指,盯着他說,“哥為什麼對阿幸這麼好?”
周清被這問題問得一滞,“哥為什麼不能對阿幸這麼好?”
“這不是哥應該做的事情嗎?”
“那阿幸和哥是什麼關系?”
“阿幸叫我哥,我就得有個哥哥的樣子啊。”
宋幸卻搖頭,“不對。”
“不是哥哥。”
宋幸繼續說,“今天在理發店,理發店的哥哥看見了我脖子後面的痕迹,問我是不是有女朋友。”
“我說我沒有。”
“他又問我是不是有男朋友。”
“我想到了哥,可是哥對外人說,我是哥的侄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宋幸仰臉,緊緊抓住周清的手,直視周清有些失措的眼神。
“哥,我發現,我們親吻,擁抱,做了那種事,但我們什麼關系也不是。”
“我叫哥是哥,哥叫我阿幸。”
“哥,阿幸是哥的什麼?”
周清被逼得身子往後仰,手掌撐在腰後,床上塌陷下去。
他張開口,要說出一句話,但好像失聲了,看見少年眼睛有些濕潤,好像被霧氣給氤氲了,又從裡面看到在燃燒的火種。
他應該怎麼回答?
他要說什麼?
什麼關系?
他說要想想,要思考一下,可是沒有想過他們到底以什麼樣的關系來定義。
哥哥和弟弟嗎?
但是兄弟,哪怕是認的,會做出接吻這種事兒?
情侶嗎?
三十歲男人和十八歲的少年?
如果對方掉換性别,那他一定要被罵死了吧?
這,這對嗎?
他再次問自己。
這種關系真的對嗎?
他可以承認這種關系,可以這樣做嗎?
看着少年面容上的膠原蛋白,沒有一點松弛,也沒有一點紋路。
看着他熱情急切懇求答案的眼神,想起他炙熱又生澀莽撞的親吻。
一切都那麼橫沖直撞,就這麼突兀地,沒有準備地撞進了他的心裡。
可是,愛情來了,他需要去準備嗎?
來了就是來了,有時候降臨到面前,接住就是了,享受就行了。
他還在猶豫什麼?
但是周清的嗓子啞在那裡,一句回應都說不出。
他無法回應一顆少年滾燙的心。
他連自己的心都沒有看明白。
隔間外響起熱鬧的聲響,周清挪開視線,摁住他的肩膀稍微推開他。
“讓哥再想想好不好。哥會給你一個答案。”
“哥什麼時候能想好?”
臉上有灼熱的視線,周清始終不敢看他。
“等天晴,等天晴行不行。天氣預報說,快晴了。”
“好。”
宋幸移開了身子,下了床,說,“那哥,我出去演出了。”
低着的目光裡,宋幸把吉他拿走了,聽着馬丁靴踩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遠,走到更加喧嚣的地方。
周清頹然躺在了床上,手背覆蓋上眼睛。
覺得燈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