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偶遇他,跟你說。”
“不用跟我說。”
于知遠仔細在他臉上掃着,周清不知道自己表情有多落寞。
想說點兒什麼,最後就捏了捏周清的肩膀。
“行。我不說。"
"我去拿外賣。"
護士進來查房,調節了下管子上的輸液器,說,“這袋輸完就能辦出院了。身體還有哪不舒服嗎?”
周清搖搖頭,盯着手背的輸液針,緩慢的眨下眼,在床周圍摸索,又看向床頭。
“手機……手機呢……”
護士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層抽屜,放他手邊,說,“剛醒就玩手機嗎,你的眼睛腫得比較厲害,建議躺下冰敷睡覺。”
周清沒回答她,護士搖搖頭,推着車走了。
周清連忙打開宋幸的聊天框,還停留在不久前他回複的【好。】
他揉揉眼睛,似不能相信,反複向上滑,卻再也沒有新消息跳出來。
檢查流量餘額,檢查網路,搜索測試網速,仍舊刷新不出新的東西,調回通話記錄,也沒有尾号4444的号碼打來。
好像蒙圈了似的,盯着手機愣了好久。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消息?為什麼阿幸沒有聯系他?
不是說好的,下飛機後發消息或者打電話嗎?
他望向病房的窗戶外,陽光似乎很大,大得耀眼,将幾乎戳進窗内的綠色枝葉照成金色。
“盯着外面看幹嘛?”
于知遠拿外賣上來了,把床上吃飯的桌子擡上來,皮蛋瘦肉粥放在桌上。
周清的手機沒有防窺膜,亮度向來很高,他随意往上面瞥了眼,看到備注上的“阿幸”,沒說什麼。
“你想出去?要不然我明天走算了,等你輸完液,我陪你去走走?”
周清摁滅了手機,喉頭裡出來的聲音像含着砂礫。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
“行。那我盯着你吃完就走。”
于知遠坐回了椅子上,回複着手機裡的工作郵件。
周清沒什麼胃口。
皮蛋瘦肉粥是他最喜歡的粥,可看着裡面粘稠的液體,卻隻覺得惡心。
吃了幾口,就悶咳起來,痛苦的捂着胃,好像全身力氣都花在了咳嗽上。
于知遠吓了一跳,“怎麼了?哪兒疼?”
他急忙要按救急鈴,被咳得臉通紅的周清壓住了他的手腕,搖搖頭道,“我沒事,嗆住了。”
“算了,我看你也吃不下去,别吃了。”
于知遠收拾了碗筷放床頭,奪走了手機扔抽屜裡,摁住他的肩膀讓他躺下。
“你睡覺吧,睡一覺就都好了。”
“山城不下雨了,外面的天氣非常好。”
“一切都能好,雨會停,月亮會落下,太陽會升起,時間也會朝前走。沒什麼大不了的。”
于知遠隔着被子輕輕拍着周清,哄他睡覺。
裹在被子裡的男人似乎蜷起了身軀,身體背對着他朝有陽光的地方躺着,幹淨的陽光照得他側臉一片晶瑩。
很久很久,輕微顫抖的肩膀才停下,微不可聞的哽咽也停了,隻剩下輕緩的呼吸。
于知遠歎了口氣,找濕巾輕輕擦了擦周清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糊成一團,等醒來眼睛一定很疼。
又舉着冰袋,蹲在下面幫他冰敷,腿酸得他不得已曲起一隻腿跪在地上。
他第一次見到周清這麼明顯地把脆弱暴露出來。
哪怕很久以前,親眼見到周清被他爸拿皮帶抽在身上時,周清也是一滴眼淚沒掉,反而還對他笑。
他很羨慕周清的性格。
總是那麼開朗樂觀,遇到問題總能設想最好的方向,不在乎他人的目光看法,和他聊天也很舒服,困擾自己到失眠的問題,到他那裡,一句話就迎刃而解。
有很多次,于知遠總感覺自己身處黑暗,可他的其他朋友都說,跟更加苦的人相比,這根本不算值得苦惱的情緒。
他們根本不懂他。
隻有周清,才會撇開一切,站在他的角度上認真思索問題。
真有那麼喜歡嗎?
于知遠想,周清會喜歡上一個男生?還是因為他的長相實在是優越?
腦海裡出現一雙警惕銳利的黑眼睛。
于知遠真的有點好奇,擁有這雙眼睛的男生,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感覺有幾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身上,年輕的小護士在隔壁床檢查病人,目光時不時落在周清和他身上。
于知遠面色不自然起來,手裡的冰塊徹底融化了,随手扔進垃圾桶,想站起來,小腿蹲得有些麻,揉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慢慢站起。
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對周清說,“晚安,做個好夢。”
他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出醫院大門,手機裡的消息提醒他還有兩小時後就要起飛了,緊接着又是不斷的郵件提示音。
煩躁地關機,去小賣部買了包煙。
小賣部沒什麼好煙,抽起來味道讓他皺眉,在枝葉繁茂的黃桷樹下靠着,一根接着一根,抽了很久,思緒放空,聽見路過的人說。
“哎,這雨剛停,三伏就要來了,還讓不讓人活啊,我想涼快會兒。”
“ 說明夏天要來了!夏天多好,我喜歡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