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拉鍊一合,他便很自然地把包帶挎在自己右肩,回身還不忘跟許峰打招呼,“那我們先回去了。”
桑枝覺得臉都被他丢進了,根本不敢看許峰臉上神色,先一步逃也似的奔進風雨裡。
身後還飄着沈竹瀝的笑音,“你等我啊。”
直到兩個人一前一後踏出教室門,許峰仍舊像被雷劈了一樣站在原地。
半晌才想起來追出去幾步,不知道出于什麼心境,他掏出手機,對準即将模糊的兩個身影,定格了一張模糊的照片。
許峰捧着手機,把那張照片放大,人還處在震驚之中。剛才看到的人,真的是校園論壇傳成神一樣人物,十年前的風雲大神沈一霸嗎?
一個天天出現在各種巅峰話題中,新聞、網絡世界裡面的熱門人物,突然一下子在身邊跟他說話,還握手?
這種感覺太神奇了。
*
迎風走在前面的桑枝也沒有帶傘,好在下得是凍雨,落在身上一時不會濕,隻是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摸樣便顯得有點狼狽。
她腳步又急又快,想要把身後人甩開得遠遠地,可惜無論她步伐怎麼加快,都趕不上胸口心跳的速度。
“你慢點。”
聽到他在後面喊,她步子邁得越快。
蓦地,腕上被人一抓,身子随之一轉,桑枝被迫停下腳步,臉轉向沈竹瀝。
“怎麼?在那小子面前,怕人看到我?”他嗤了聲,語氣不屑又狂妄。
桑枝無奈,她走得急是因為心裡說不上來奇怪的感覺,更是因為現在在學校裡面,任誰看到了她跟沈竹瀝走在一起,都是軒然大波。
見她不說話,沈竹瀝把她臉掰了過來,手指向下巴處一挑,迫使她仰頭看着他。
“他有我帥嗎?”
他不着調的時候一身痞氣,身上吊兒郎當的味道極其明顯。他就這樣歪着頭看着她,嘴裡噙着壞笑逗她。
可是明知道。
她卻氣不起來。
桑枝擡手把他的手打掉,偏過頭不看他,“你好幼稚。”
聞言,他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在她面前形成一片碩大陰影。
“是嗎?有多幼稚?”
說話間他一隻手按在她的肩上,明明掌中溫度冰涼,可桑枝卻覺得有灼熱的感覺從肩頸處傳來。這種溫度像星星燎原,瞬間從脖頸滿眼至臉頰,最後燒到了耳尖。
冰粒狂風之中,少女的耳廓紅得滴血。
她埋下頭,害羞得不敢看他。
他卻生氣了逗她的興味。
桑枝還沒從肩膀處的酥麻感中反應過來,兜頭一件帶着體溫的外套一直蓋到她的眉角,顯現把視線都擋住。
沈竹瀝脫了身上的夾克外套,蓋在了她的頭上。
“你穿得本來就少,别脫……”
少女剛想掙紮,卻争不過成年男人強有力的手勁。
“别動。”
他隻是手腕微微壓力,她在他面前就無處遁形。
桑枝不再動,隻好任由他擺動。
修長冰涼的手指擦過她白皙的臉頰,窸窸窣窣的聲音響在耳畔。沒一會兒,夾克衫不知道被他怎麼弄了一番,現在像頂防雨的大帽子,被他固定在她頭上。
這下好了,應該沒人會發現她跟沈竹瀝在一起。
因為壓根沒人能認得出是她。
擺動好了之後,沈竹瀝退後一步,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少女巴掌大的小臉被圍在黑色的夾衫裡,一雙小鹿眼在風雨之中像是濕了似的,蒙着一層柔軟的水汽,讓人看着心疼,看着憐愛,看着血液裡便有難以言喻的情緒沸騰。
“快走吧,你不冷嗎?”桑枝瞥了眼沈竹瀝隻剩下一件低領毛衣的裝束,眉頭緊皺,清澈的眼眸裡忍着焦躁。
沈竹瀝眼中帶着笑意,“關心我?”
桑枝笑得無奈,提腳上前,拉出他踹在口袋裡的冰手,“是哦,所以走吧。”
一拉之下紋絲不動,他全身像冰鐵一樣又冷又硬。
隻要他不動,她是拉不動的。
垂眸,無語。
“那你要怎麼樣嘛?”少女的聲音軟軟甜甜,聽的人心頭發顫。
冬晚的風刮在人臉上生疼,偏偏她的話讓他一點也覺不得身上的冷。
他站在那裡看着她,眼底都透着熱意。
可是他的發梢上沾着水珠,頭頂一層碎碎的冰粒,鼻尖都凍紅了。
他自己卻毫不在意地在風中站着,眉眼間全是股張狂的勁。
輕歎了口氣,桑枝捉着沈竹瀝的手,擡眸看向他,“别鬧了,那你說,要怎麼要才肯走?”
少女長睫微眨,漂亮得像天使。
“大冷天,别拿自己身體開玩笑了。”她語氣急,見他還是不動,又催。
天冷地冰,她眼尾都被風吹出紅暈。
他不忍再逗她了。
她這個樣子,别說讓他走,讓他上刀山都行。
冷空氣像刀子似的割人,再不忍她受凍。沈竹瀝彎了下腰,猛地打橫将她抱起。
桑枝被這猝然的動作驚得低“啊”一聲,生生忍住。
“我帥還是他帥?”他臂彎收緊,把她往懷裡攏了攏,聲音帶着笑意,仍舊問着不着邊際的話,“說啊,誰帥?”
桑枝咬唇,縮在他懷裡沒動。
他力氣大,抱得穩,一路在他懷裡都沒感受到大的顫動。
路過門口門衛室的時候,她下意識埋下頭,不敢看保安爺爺的目光。好在沈竹瀝步子快,很快她就聽到了馬路上的汽笛聲。
再擡頭,熟悉的車輛已入視野。
空氣靜默,碎碎粒粒的冰雨聲好像消失,隻剩下他拂在周邊溫熱的氣息聲。
桑枝緩緩擡手,擦了擦沈竹瀝的臉,幫他抹去飄化在上面的冰水。
他兜頭都是冰渣,像行走得冰雕似的。
她看得心裡又酸又甜,喉嚨動了動,滑出兩個字出來,帶着淺淺的鼻音,“你帥。”
很小的聲音,像被無限放大,鑽進耳膜,又震動千裡。
他身上冷的厲害,心裡卻像燒了一盆火一樣。
沈竹瀝低下頭,看了眼臂彎裡的女孩,笑得很純粹。
眸中平靜,心底卻波瀾似浪。
他永遠都記得感恩節的前一天,他的女孩在他的臂彎裡,垂着鴉羽般的長睫,說的那句“你帥”。
後來哪怕女孩已經離開好多年。
這兩個字仍能輕而易舉,尖銳得刺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