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谧的氣氛慢慢渲染,殿門關上的那一瞬,整個世界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個漆黑幽深的模樣。
沒有燭光,月亮的顔色也被合上的殿門所隔絕。
外面沒有人的聲響,萬籁寂靜。
“剛才真是好險,差一點我們就被發現了。”謝玉真長舒一口氣,所幸有驚無險,此時的他們還算安全。
與她相比,李玄朔倒是淡定許多,或許是經常處于危急之中,他鮮少流露出驚懼。
謝玉真心道,他可真是鎮定自若,方才即使蕭憫進來他的神色也未有絲毫變動,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說的應該就是他這樣的人吧。
不過想想也是,他都潛伏在梁國這麼久了,若還是因為一點事情就随意恐懼害怕,恐怕他的細作生涯早早的就會結束。
李玄朔靠近她,淺棕色的眸子中閃過一道認真之色,他道:“我是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謝玉真聽了他這話,笑道:“如果今天梁帝并未酒醉,反而十分清醒,他一推門進來看見了咱倆,你還能用打暈他這個方法解決掉他嗎?”
若真是如此,隻怕蕭憫進來在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就會大喊讓外面的内侍宮女們進來吧,屆時他們真的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李玄朔想了想,他道:“如果是那樣,我就假裝刺客來刺殺他,這時你隻要做出驚慌的表情大聲呼喊殿外之人來救駕便可與我脫離幹系了。”
謝玉真有些意外,道:“為什麼?”
李玄朔道:“我一人死總好過我們兩人都死,至少你這樣做了便可把自己摘出去。”
謝玉真道:“那你呢?即使你因此喪命也無妨嗎?”
“無妨。”
李玄朔輕笑,“你本該平安無事的,隻是因為我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平靜,梁帝若真的有了殺心也是因我而起,更何況,我說過的,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他眸子中有一種由内而外散發的笃定,似乎不隻是剛才,即使是任何時候,他都不會眼睜睜看着她受到傷害。
謝玉真定定看着他,莫名覺得他在說剛才那句話之時仿若是在作出什麼重要的承諾一般,認真且誠摯。
有那麼一瞬,她竟覺着他是一個可以令人無比信任的人,隻要有他在,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有危險。
漆黑的世界裡,他在熠熠生輝。
她注視着李玄朔那淺棕色的眸子,那裡似乎蘊藏着他的情感,漫漫黑夜中他的眼眸泛起微光,她從中好像看到了她的身影。
他也在看她,将她整個人都收斂到自己的眼中。
這種眼神太過鄭重,連帶着此時的氣氛都有些凝重了,謝玉真有些不太适應這種氣氛,他過于認真了。
謝玉真淺淺地笑了,她開玩笑道:“我們剛才真有一種私會被發現的既視感。”
私會兩個字似乎可以格外給人帶來遐想,尤其是在黑夜中靜悄悄的這裡,旁若無人,她輕輕柔柔說出那兩個字,眼含笑意,宛如帶了無限绮麗的感情看向他。
李玄朔怔了怔,他袖中的手漸漸收緊,掌心一片火熱,他看向她的目光慢慢加深,他想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和她說話,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最終望而卻步。
無聲的情感細膩惆怅,緩緩漂泊在他的心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方才确實與“私會”别無二緻,瞞着所有人在寂靜幽暗的深夜裡相會,她的“丈夫”此時忽然闖入,大聲喊叫着她的名字,差一點他們就要被發現,那種隐藏着的關系就要被公之于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危險、緊急,仿若箭在弦上下一刻便會飛出去,她緊張的繃緊了弦。
黑夜中這種無處安放的刺激仿若下一刻就會洶湧澎湃,回憶起方才的驚醒動魄,李玄朔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他們剛剛可以算作是私會嗎?
李玄朔眸色幽深,淡淡看了一眼仿佛什麼都沒意識到的謝玉真。
如果可以,他更想光明正大牽起她的手,站在陽光之下。
然而現在他們還在梁國,腳下踩着的是梁國的土地,而她名義上的丈夫梁帝正是這片土地的擁有者,此刻她還歸屬于他,她名義上的丈夫,梁帝可以光明正大的擁有她。
蕭憫擁有她,或許他曾親密地牽起她的手,可以堂堂正正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展露笑顔,甚至可以在任何時候都将她攬入懷中。
李玄朔的眼眸晦暗不明,蕭憫是一個令人嫉妒的人。
不過,很快他就沒有資格再擁有她了。
黑夜漫漫無邊,在沒有聲響的寂靜中今夜這裡的一切都被掩埋,更深夜重之時,李玄朔告别了謝玉真。
今夜一别,下次再見或許就是建康城破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