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話他能在腦子裡想，卻不好和女兒說。

飯後，彭大軍在卧室對姜秀麗低聲說了幾句，姜秀麗臉色瞬間變了。

“曉佳還小呢。”

“小什麼小，擱古代這個年紀都該定親了，過幾年娃都可以生了，你當她小，隔壁那個可不這麼想。”

彭大軍說着啐了口。

“瑪德，當老子傻啊。”

姜秀麗之前也有想把彭曉佳甩給謝之的想法，但她想的頂多是讓謝之這個冤大頭幫她養着，等彭曉佳大了再說。

可彭大軍卻讓姜秀麗找彭曉佳問謝之私底下有沒有對彭曉佳做什麼。

姜秀麗被彭大軍這麼一提，也冒出了身冷汗。

是啊，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怎麼就這麼好心，給她女兒出頭，天天接送她女兒上學。

開始信了幾分的姜秀麗急急忙忙去陽台找彭曉佳。

彭曉佳正在做作業，見姜秀麗進來便放下筆喊了聲，“媽。”

“诶，曉佳啊。”姜秀麗面色難看，“你和小謝哥哥去武館都玩什麼了？”

“沒有玩，哥哥教我怎麼訓練。”彭曉佳如實道。

姜秀麗的臉色更難看了，“怎麼教的，讓我看看。”

剛開始謝之在給彭曉佳打基礎，看起來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動作，即便姜秀麗以有色眼光去看，一時間也找不出來。

姜秀麗不信謝之能那麼好心，又問：“你訓練的時候小謝哥哥在幹什麼？”

彭曉佳說：“幫我糾正。”

姜秀麗感覺自己抓到了重點，“怎麼糾正的？是不是貼着你？”

彭曉佳想起由于她動作總是動作不标準，之陽哥哥在旁邊一個勁的吸氣呼氣，想打她又下不去手的樣子，搖了搖頭。

“之陽哥哥告訴我哪裡做的不對，還給我示範。”

姜秀麗松了口氣，她就說隔壁的小謝不是那樣的人嘛。

這個時代大學生還沒有遍地都是，就算是一個沒正經工作成天窩在家裡的大學畢業生在姜秀麗這樣年紀比較大的人眼裡也是有光環的。

仿佛一個人文化高了，就等于也是個好人。

隻是這個念頭被提起來了，姜秀麗不得不防，又對彭曉佳囑咐道，“你平時離小謝哥哥遠點，别和他靠太近。”

彭曉佳想多近才算靠近，上下學時之陽個牽着她的手走路算靠太近嗎？

她很喜歡牽着之陽哥哥的手，又大又暖，之前之陽哥哥的掌心軟軟的，牽着很舒服，最近之陽哥哥的掌心多了繭子，變硬了，更像爸爸的手，但爸爸的手隻會打她，不會牽着她，所以即便之陽哥哥的手多了繭子，她也喜歡。

這些想法彭曉佳沒有和姜秀麗說，她已經聽出姜秀麗言語中對謝之的防範。

“媽。”彭曉佳看向姜秀麗，“我回來時，你是想讓爸打我嗎？”

姜秀麗一愣，表情有些僵硬，“你在瞎說什麼，媽怎麼可能讓你爸打你。”

彭曉佳雙手攥在了一起，低聲說：“我知道，媽，爸來打我，就不會打你了。”

姜秀麗的心思被彭曉佳如此直白的挑明，羞恥的說不出話，神色狼狽的離開了陽台。

彭曉佳沒什麼表情，重新拿起筆繼續寫作業。

寫了幾個字後，捏着筆的手又停下，彭曉佳望向作業本上寫錯了的字，怔怔出神。

彭曉佳早就意識到姜秀麗會在彭大軍生氣要打人的時候把話題引到她的身上，這樣彭大軍就會來打她。

每次姜秀麗故作無意的開口時，彭曉佳都很難過，想着怎麼不打死我呢。

然後挨打的時候疼得又什麼都想不了，變得隻想活。

好疼啊，真的好疼。

臉上疼，胳膊疼，後背疼，腿疼，骨頭也疼……

還有，心更疼。

挨打之後，媽媽是會來給她抹藥膏的，還會跟她哭着說爸爸的不容易。

諸如當年生她的時候花了多少錢，小時候她身體不好爸爸怎麼背着她去看病，如今供她上學又是多麼不容易。

彭曉佳感覺自己像是陷在泥沼，掙紮着，窒息着。

如果一直再這樣的環境長大，她的心會慢慢的再也感覺到不疼吧。

可如今已經不一樣了，她有了之陽哥哥。

即便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給之陽哥哥添麻煩，但之陽哥哥每次來幫助她時，她都忍不住接受。

她非常需要有個人能對她好。

不是爸爸打過她之後難得的溫和，更不是媽媽抱着傷痕累累的她時露出的心疼。

是手牽着手走在陽光下，拿着烤腸逗她之後笑着摸摸她的頭。

“怎麼這麼乖啊。”

淡淡的一句，帶來的卻是要從心裡冒出來的溫暖。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再挨打了。

感受到什麼是真正的好，有些就變得無法再忍受。

彭曉佳受不了再被爸爸打，受不了媽媽的逃避利用。

她最受不了有人說之陽哥哥的壞話。

那可是全世界最好的之陽哥哥。

彭曉佳對她媽說了從不敢說的話，唇角卻挂着笑。

真好，她用自己的方法維護了之陽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