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内,郎月慈打開抽屜,盯着兩個摞在一起的紅色證書出神。
兩年前,他在表彰大會上拿回了這兩本證書——集體一等功和個人一等功。
親密無間的戰友長眠地下,隻有他一個人背着這兩本證書繼續活着。郎月慈知道,就像李隆說的那樣,人總得往前看,但他做不到——最起碼現在做不到。
下午一點多衆人才回到市局,一進辦公室張尚翔就直奔郎月慈:“就知道郎哥最好了!我真要餓死了!”
“餓了就趕緊吃飯,趁着還沒涼。”郎月慈把飯從保溫箱裡拿出來,“那份紅色蓋子的是馬博的,别拿錯了。”
馬博看了眼别人餐盒裡的紅燒肉,又看了自己面前的土豆炖牛肉,臉色有些僵硬,但還是向郎月慈道了謝。
韋亦悅坐到馬博身邊,低聲吐槽了一句:“狗腿!”
“行了,吃飯。”馬博低聲喝止道。
馬博隻比郎月慈小一歲,但警銜和級别跟郎月慈沒法比。相似的年紀,相同的職位,不同的待遇,讓馬博心裡難免不平衡。再加上郎月慈調到支隊後不太融入,分給他的工作也總是很少,連現場都不用出,所以馬博對郎月慈不太親近,隻是保持着同事之間的禮貌。
韋亦悅是馬博的徒弟,跟自己師父同進同出,自然對郎月慈也沒什麼好臉色。
今天他們出現場,可郎月慈也沒閑着,給他們打飯,還照顧到了馬博不吃豬肉,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馬博也實在不好甩臉子,所以才制止了韋亦悅的行為。
成雲霞最後才來拿飯,她看向郎月慈,還沒說話,郎月慈就先開了口:“資料我都看過了。”
“沒想問你這個。”成雲霞笑了下,低聲跟郎月慈說,“今天警察節,局裡的福利直接放你車上了。”
郎月慈愣了下,點頭:“謝謝霞姐。”
“客氣了。”
幾人囫囵吃着飯,郎月慈則把剛才他們傳過來的資料都擺放好,現場照片也已經打印好貼在了白闆上。
李隆最先吃完飯,他收拾着桌子說道:“小郎你可别再幹這種事了,給我們都慣得懶了,尤其那幾個小的。以前是不自己整理線索,現在連照片都不自己貼了。”
“閑着也是閑着。”郎月慈答。
李隆扔完垃圾又擦了手,走到張尚翔身邊拍了拍他,說:“這可都是新人的活兒,你學着點兒,等以後你郎哥也出現場了,這活兒還得你幹。”
“師父放心!我學着呢!”張尚翔立刻回答。
“你又逗他。”郎月慈道,“貼照片有什麼可學的?學點兒正經的知識和經驗吧。”
“誰不是從貼照片過來的?!”李隆走到郎月慈桌邊,從他桌上的桶裡抓了塊巧克力,打開放進嘴裡,“貼照片的學問大着呢,能一次把照片按照邏輯順序貼好那也是本事——唔你這什麼糖啊?怎麼還崩牙啊?”
郎月慈笑了下:“恭喜你中獎了,跳跳糖夾心巧克力。”
李隆跑回自己桌邊灌了口水,說道:“你還笑!就撿樂吧你!”
“餓死了餓死了餓死了!”徐聖昭跑進辦公室,“郎哥!我餓!”
“飯在你桌上。”郎月慈指了下。
“郎哥我愛你!”徐聖昭朝着郎月慈的方向擡了手,緊接着就抓起了飯盒。
郎月慈應聲:“愛飯就行,不用愛我。”
“餓還不趕緊回來吃飯。解剖室又不管你飯,管你飯的永遠隻有你郎哥。”李隆說道。
“唔嗚唔嗚哦喔——”
李隆連連擺手:“行了行了,你吃吧,吃完了再說。”
“她是想說,解剖室有美女姐姐。”成雲霞也吃完了飯,“但是美女姐姐真不能當飯吃,下次記得吃飽了飯再去。”
李隆無奈捏了捏眉頭:“你說你一個大姑娘,天天看見美女走不動道。”
“我看見帥哥一樣走不動道。”徐聖昭終于把飯咽了下去,“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郎月慈遠遠看見徐聖昭發紅的耳朵,默默笑了聲,而後起身打開了窗戶。
新鮮的空氣透進屋内,帶走了食物的油膩味道,午後陽光正好,郎月慈曬着太陽,身後隊友們說話的聲音逐漸不再入耳。
“郎哥?累了嗎?”張尚翔走到郎月慈身邊輕聲問道。
郎月慈回神,睜開眼,搖了搖頭:“沒有,曬會兒太陽。”
“這樣太晃眼,對眼睛不好。”張尚翔說道,“成支說五分鐘後開會,咱們先捋情況,等屍檢報告出來再補充。”
“好。”郎月慈坐直了身子,打開平闆,“一會兒你認真聽,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問,不用怕。難得有從頭跟案子的機會,好好學。”
“我明白。”張尚翔認真點頭。他蹭到郎月慈身邊,偷偷摸摸拿出了個盒子遞過去:“郎哥,節日快樂。吃了你那麼多巧克力,總得有點兒表示。平常還禮你肯定不要,今天過節嘛。”
“幹嘛呀?心意領了,我可不要你東西。”
“特别便宜的小東西。真的。”張尚翔低聲說,“真的特别便宜,五十塊錢都不到!不信給你看訂單記錄!”
郎月慈無奈一笑,接過那盒子,說:“行,信你。謝謝你的心意。”
看郎月慈接了自己的禮物,張尚翔發出由衷的笑容,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認真梳理思路。
郎月慈打開那盒子,裡面是個毛絨玩具,圓鼓鼓的企鵝形狀。郎月慈伸手戳了下,才意識到這是現在很多人都會買來玩的減壓玩具。裡面填充了記憶棉,用力揉捏也不會變形,很快就會恢複原狀。這倒确實不貴,而且也确實适合自己。郎月慈于是把那小企鵝拿在手裡,來回揉捏了起來。
案情分析會開了一下午,快到五點的時候,解剖室送來了初檢報告。成雲霞看着時間讓大家先暫停,休息五分鐘。衆人紛紛起身,接水的,出去抽煙的,上廁所的,各自活動着。成雲霞走到郎月慈桌邊,說:“你下班吧。”
“嗯?”
“你臉色不好,回去吧。這個案子不算複雜,我們忙得過來,你不用跟着一起熬。”成雲霞道,“回去跟家人吃頓飯,好好休息一晚。”
郎月慈沒多堅持,說:“行,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可以叫我。”
在郎月慈拿着包離開辦公室之後,韋亦悅翻了個白眼,說:“真就踩點上下班,譜真大!”
“你眼紅啊?你也拿個一等功回來啊!”徐聖昭立刻嗆聲。
韋亦悅反駁:“一等功怎麼了?拿個一等功就能躺平了?咱局裡又不是沒有一等功?成支不僅有,還有倆呢!”
張尚翔忍不住插嘴:“剛才會開到一半郎哥都坐不住趴桌子上了,肯定是特别難受了。你别這麼說他。”
“你就為了他那桶巧克力睜着眼睛說瞎話!”韋亦悅撇了嘴,“你要愛吃巧克力我給你買兩箱進口的!”
“我不是……”
“行了!”成雲霞打斷道,“小郎沒去現場,這案子他跟不了,我讓他下班的,有意見沖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