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也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其他人都站了一排,隻有副局長袁和慶與另一位領導坐着。郎月慈跟着進來,很自然地停在門口,跟同事們一起站着旁觀。
“打擾施教授工作了。”袁和慶率先起身走向施也,“施教授,這位是省廳辦公室的韋主任。”
韋主任沒動,施也也并沒有要跟他問好握手的意思,隻是點了個頭緻意:“我出了學校很少穿警服,韋主任見諒。”
韋主任道:“施教授客氣了。久聞施教授大名,沒想到您來市局辦案,我都沒安排接待,實在是疏忽了,您别見怪。”
施也走到郎月慈辦公桌旁,拉了他的椅子直接坐下來,絲毫沒客氣,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省廳發的邀請函。韋主任不知道我來嗎?那看來您還真是日理萬機啊。”
“前段時間工作忙,好多事情沒顧得上。”韋主任的态度肉眼可見地微妙了起來,他道,“這是下面人安排的,我也是剛知道您來了。這不就趕緊來看看,您在市局這邊工作上有什麼要求,有哪些做得不到位的,您盡管提,我們盡力滿足。”
施也看了眼旁邊的袁和慶,說道:“生活上我沒要求,而且袁副局的安排很妥帖,車接車送,三餐住宿都很方便。工作上,市局的領導和同事都很好相處,刑偵支隊在案子上更是很專業,我也跟他們學了不少。至于其他的……”施也故意拉長了停頓間隔,“我是老師,教學生是我的工作之一。面對學生的小脾氣,我自然有辦法處理。”
“那是。那是。”韋主任連連點頭。
“韋主任,你的來意我清楚,我的态度你也很早就接收到了。”施也随意地翹起二郎腿,“在我的專業領域之中,我看的是能力與人品。在我的專業領域之外,我尊重一切規則。在規則之内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能理解,規則有規則的限制,人有人的途徑,法理與人情,道德與秩序,無論您相信相輔相成,還是認定此消彼長,這都無可厚非。”
韋主任聽出了施也的話外音,态度明顯有了轉變:“施教授這是哪裡的話,我這次來隻是關切一下您在這邊的工作生活情況。”
“一切正常。多謝關心。”施也挂上禮貌地微笑,“韋主任是利用午休時間來的吧?要不在食堂吃頓工作餐?袁副局,方便嗎?”
“不麻煩!”韋主任立刻擺手,“不麻煩,我吃過了。”
“這樣啊,那您還有别的安排嗎?沒有的話我就去吃飯了,我還沒吃呢,負責審訊的刑偵同事也還餓着。雖然一切以案子為先,但身體更重要,您說是不是?”
韋主任憋得臉都紅了,他連忙起身:“是我疏忽了,實在抱歉。那我今天就不打擾您工作了。”
“慢走。”施也說完後就安靜地盯着韋主任。
話已經說到這種程度,韋主任也不好再多話,好在袁和慶是能看懂眼色的,很快把場面圓了過去,帶着韋主任離開了辦公室。
等他們離開,施也緩和了态度,說:“成支,讓李副他們也先休息會兒吧,他們那個方向不行,杜君衡沒有什麼交代的傾向,反而抵抗欲望強烈了。”
“行,聽您的。”成雲霞說,“您先吃飯吧,剛才小郎把飯打回來了。”
“多謝。”
郎月慈從牆邊放着的保溫箱裡把飯盒拿出來放到施也面前。施也拿消毒紙巾擦了手,向郎月慈投去了一個感謝的笑,又挪到旁邊自己的椅子邊坐下:“謝了啊,我是真餓了。”
“你真厲害。”郎月慈拉過自己的椅子,給施也騰出更多吃飯的地方,“我們袁副局對韋主任都不敢這麼直接撅。”
“因為他管不到我。”施也壓低了聲音,“而且他還有求于我。”
“嗯?”
施也打開飯盒,看到裡面都是自己偏愛的口味,不由得歎了一聲:“你也太細心了。”
“順手的事。”
施也快速扒拉了兩口飯,接上了剛才的話題說:“他女兒想考公大的碩士。”
“找到你了?”
“去年就找到我了,還是繞的我博導的關系,也不知道他從哪走通的。”施也說。
郎月慈吐槽:“真夠雞賊的。這不就是拿捏師門關系嗎?”
“聰明啊!”施也看向郎月慈,“他确實就是這麼打算的,不過我和我導師都不是那種人。我後來直接給了他回複,我不管招生,成績夠就錄,錄來了我就教。成績不夠我也沒資格撈。”
“實際呢?”
“我确實沒資格撈。我能決定的隻有博士面試。而且那些也是雙向選擇的,我看上的學生人家不一定想跟我呢。”
郎月慈輕輕點頭:“所以你剛才又跟他強調了一遍。”
“我來你們這兒是省廳邀請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去年拒了他,他這次在接待上給了我個下馬威,結果現在覺得他侄子把我得罪狠了又來找補。”施也發出一聲輕蔑的笑,“都說辦公室主任是人精,這位我是真沒看出來。”
“這話我可不敢說,人家級别高。”
“沒事,我敢說。”施也笑着說道。
這次直接對話,施也的态度也已經非常明确了,韋主任想從施也這裡下手走關系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如果他能從别人那裡走通關系把自己女兒塞進公大,施也自然是會“尊重”。
與此同時,施也借着這次對話,也明确了自己的立場和底線。他對韋主任的态度其實是一種很明确的信号,這一下,别說是隊内,在場的市局領導也已經看明白了,施也絕對不是個能輕易受委屈的。
說到底,如果不是今天韋主任來的時候就存了壓人一頭的心思,非得當着隊裡那麼多人的面跟施也對話,施也其實并不會選擇直接跟他硬剛到底。
自己的侄子因為施也受了委屈,原本不至于讓韋主任親自過來,畢竟他也并不希望把關系走得那麼明,但能附帶着跟施也面對面說話,倒是值得讓他“抽空”來一趟。
不過即便是副局長作陪,施也也沒有留情面,不僅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态度,還指出對方耽誤工作影響破案進度。
這話支隊長不敢說,袁副局也不好直說,但施也沒有顧慮,畢竟二人沒有直接上下級關系,而且就算有,也是施也更占上風。
上午李隆帶着張尚翔詢問杜君衡的時候,成雲霞帶着其他人一起又去了杜君衡家中搜查,當然,這不包括郎月慈。
之前被幾句話就安慰好了的馬博對施也的态度也已經和緩親近了不少,看施也吃完了飯,他主動走到郎月慈桌邊,說道:“施教授,我們在杜君衡家裡沒發現什麼,不過照片能拍的都拍了,還有現場錄像,已經都同步好了。您如果不忙的話可以幫忙看一看。”
施也很爽快地回答:“好。我這就看。”
郎月慈也打開了電腦,随口問道:“杜君衡家裡書多嗎?”
“書?還挺多的。有專門的一個書房,書櫃上桌上地上都擺着書。”馬博看向二人,“書有什麼問題?”
郎月慈扭頭看向施也,倆人眼神交彙,心中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施也接話道:“這倆人挺逗,離婚分家産把書也分了。”
“我去!”徐聖昭三兩步走到郎月慈辦公桌前,“我就說哪裡不對勁!死者一個語文老師,家裡的書那麼嚴絲合縫。而杜君衡家裡的書卻鋪天蓋地的!是不是把死者家裡的書都挪到杜君衡家裡了啊?!施教授您是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