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看守所後,陳奧奇從郎月慈手中拿過車鑰匙,說由他開車回市局。
“什麼意思?”郎月慈問。
“就是理解你的意圖了。”
“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别的意圖呢?”
陳奧奇拍着郎月慈的肩膀說:“放心吧,這個案子這麼複雜,我們肯定會事無巨細地整理彙報。杜君衡之前又有不配合調查的情況,再加上驚動了部裡的調研員來進行測謊,這個卷宗得整理挺長時間的。把證據細節都核對清楚再交給檢方,這是我們預審的正常工作流程。至于時間……合理範圍内保證證據确鑿,不追求效率。”
“這可都是你自己說的。”郎月慈笑道。
“那是當然,是我說的。”臨上車前,陳奧奇又補充說,“不過以我的經驗來看,杜君衡判不了死立執,最多也就是死緩。他有很大概率能活着等到他想看到的真相。”
前提是,真的能查出真相。郎月慈在心中無聲說道。
這天郎月慈一上午都不在辦公室,稍一詢問就能知道他去提審了杜君衡。不出所料,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郎月慈又聽到了不和諧的聲音。他心裡實在厭煩,幹脆離開辦公室去了訓練場。
之前的那通電話給了郎月慈一個非常合理的理由,明顯提高了他和施也聯系的頻率,有時郎月慈會用文字或照片分享自己工作中的見聞,施也也會跟他吐槽一些學校裡的事。
不止是郎月慈主動聯系,施也同樣會告訴郎月慈自己的行程以及方便通話的時間。
郎月慈坐在訓練場旁邊的看台上,拿出私人手機,點開了那個因為頻繁聊天而自動置頂的頭像。
巧合的是,對話框刷新,彈出了一條新的消息,是杜君衡案相關新聞的鍊接。
緊接着就是施也發來的吐槽:【我臨走前跟省廳打過招呼,這個案子需要保密,這又是哪來的二百五啊……】
郎月慈點開鍊接,發現發帖人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本地生活博主。從博文内容來看,發帖人明顯不知道案件詳情,文中寫得真真假假,但卻明确提到了“金剛橛”,并以此為引子把案情引向宗教玄學。郎月慈歎了一聲,回複:【我跟領導彙報一下。你忙嗎?】
【摸魚中,可以通話~】
郎月慈于是撥通了電話。
“原來教授上班也會摸魚。”郎月慈打趣道。
“教授也是人啊!”施也長長地歎了口氣,“剛一摸魚就刷到了那條微博,趕緊發給你了。”
“你怎麼會關注容新的博主?”
“我沒關注,是大數據算法推到我首頁的。”施也說,“那個号是不是算本地大V了?有備案好查吧?”
“嗯,好查。我已經轉給網監那邊,讓他們先删帖再約談。”
“行,那我就不管了。”施也看了眼表,接着說,“這個時間?你在外面?”
“操場上坐着透透氣。”
“辦公室人際關系難搞了?”施也很自然地問道。
郎月慈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說:“你開天眼了?”
施也說:“不巧見過你被韋亦悅煩到的樣子,聽你這語氣像。不想說就不說,沒有逼你的意思。”
郎月慈想了想,開口:“我上午去看守所見了杜君衡,他說看見你的胸章之後以為你不在學校了,所以沒能完全放下對你的戒備,這也是他在整個過程中态度反複的原因。我跟他說你還沒放棄當年的萬字案,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也不知道我這麼做對不對,畢竟案件重啟沒那麼容易,我怕我會給他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希望。”
“沒關系。”施也回答,“這原本就是杜君衡的最後一搏,給他些希望總是好的。”
“嗯。”郎月慈輕聲回答。
“你去提審杜君衡,是不是沒帶着你辦公室的人?”施也提問。
“是。我和陳隊去的。”
安靜片刻,施也說:“韋亦悅是害怕了。”
郎月慈疑惑:“害怕?怕什麼?”
“他見識到了你的能力,害怕一頭沉睡的獅子即将睜開眼。”
郎月慈失笑:“他怕我吃了他?我可沒那愛好。”
“人嘛,很多時候都是以己度人的。他是那個性格,所以怕你也是跟他一樣的性格。最開始沒能相處好,到現在想要緩和關系他拉不下臉來,也怕你不願意接受,隻能尴尬地當個鴕鳥,埋頭重複着以前的狀态。”施也輕輕笑了聲,“面子不能當飯吃,但能把人逼得沒飯吃,人啊,真是個神奇的物種。”
“你的意思是,他是因為覺得現在跟我示好丢臉,所以選擇繼續陰陽怪氣我?這不是有病嗎?”郎月慈吐槽道。
施也補充說:“而且,就算你給他台階他也不會下的。所以不要費力氣了,也不要因為他的行為和言語影響你的心情。你都說了,他年底差不多就要調走,那就讓他這麼尬着吧。”
“這孩子,也太别扭了。”郎月慈輕輕搖頭,旋即道,“算了,不說他了。說說你吧,教授在摸魚幹什麼?”
“寫科普文章。之前的存稿發得差不多了,趁着不忙的時候多寫點兒。”
“還是工作啊!”郎月慈擡起頭看了看天,似是下定決心,而後故作輕松地說,“我還以為這個月會看到PTSD的科普。”
在聽到這句話後,施也正在打字的手停了下來,他看向手機屏幕,仿佛要透過那頭像看向手機另一側的人一樣。
“那也太明顯太有針對性了。”施也的聲音帶着很難察覺的笑意,他拿起手機走到窗邊,“你有我聯系方式,你要真需要幫助,直接聯系我就好了,不用看科普。”
“私下聯系還是會耽誤你時間的。”郎月慈說。
施也認真回答:“并不影響什麼。而且與耽誤時間相比,我更不希望看見你因為讀到了科普而放棄尋求幫助。科普隻是科普,不能代替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