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看守所走完手續,很快施也就見到了杜君衡。
杜君衡在看到施也時眼中明顯閃過一道光。施也給了杜君衡一個安慰的微笑,說:“看你的狀态還好,有什麼需要的可以提,我們盡量滿足。”
杜君衡搖頭:“沒有。我很好。是不是那個案子有進展了?”
施也說:“确實有些進展,所以我來見你。不過這個進展可能并不像你想的那麼好。”
“兇手死了?!”
“沒有。”施也說,“就在上個月底,本市又出現了一起非常相似的案件。”
杜君衡震驚的神情做不得假,他愣在椅子上,給不出更多的反應。
施也接着說道:“一些細節上的事情我不能跟你細說,但這次出現的案件,與當年的萬字案相似度非常高。時隔這麼長時間,我們的刑偵技術進步神速,現在的命案,能搜集到的證據非常多,很少還能再出現懸案了,所以這算是一個進展。”
“可是……又有人死了……是嗎?”杜君衡顫抖着問。
“是。又有新的受害者了。”施也點頭。
沉默片刻,杜君衡捂住了臉:“都怪我……是我害了人……如果不是我模仿……”
“這并不是你的錯。”施也說。
杜君衡卻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模仿作案很有可能會引出真正的兇手……我不該……我真的不該……”
施也剛要開口,就被郎月慈攔住,郎月慈敲了兩下桌子,說道:“你也說了那是有可能,而不是百分百。杜君衡,我們來找你,告訴你這件事,不是為了讓你在這兒忏悔的,實際上你忏悔也沒有用。我現在是想告訴你,這個兇手,很有可能是本地人。”
“你說什麼?”杜君衡蓦地擡頭,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
“具體案件細節我不能透露給你,但确實很有可能,兇手就是本地人。”郎月慈繼續說道,“我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你有沒有懷疑對象,沒有證據也沒關系,哪怕是一種感覺也行。”
“我……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好亂……”
“沒關系,不着急,你慢慢想。”郎月慈給出一個相對溫和的笑,“如果想到什麼,可以跟看守所的民警說,他們會跟我聯系。我們這邊如果有突破性進展也會告訴你。”
“好!我會盡力想的!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
這之後,二人又跟杜君衡談了半個多小時,到接近中午時才結束。
結束跟杜君衡的會面後,郎月慈帶着施也往外走,解釋說:“剛才不是不贊同你,我是覺得這個時候普通的勸慰沒有用,與其任由他的情緒繼續下墜,不如給他個希望。”
“我什麼都沒說。我對你的處置也沒有任何意見,你不用解釋的。”
“我……”
”我認真的。“施也很誠懇地說,“你跟犯罪嫌疑人打了十年交道,我隻是近幾年才逐漸開始接觸到嫌疑人,在怎麼跟他們溝通這方面,你比我更有經驗,我從來不覺得理論知識能淩駕于經驗之上。而且溝通也是個沒有标準答案的事情,方法不重要,達到目的就行。如果你在跟别人搭幫辦案的時候不解釋你的行為和初衷,那你也不用對我解釋什麼。”
“我就是不想你誤會。”郎月慈回答。
“我沒有誤會。如果我确實不理解你的行為,我會直接問的。我沒有問,就證明我理解你的選擇。”
“理解……那你認可嗎?”
“我認不認可不重要,得到想要的結果最重要。”
“可我希望得到你的認可。”脫口而出的話,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其實這話沒什麼錯,但說話的人和聽話的人心裡都有那麼點兒不能言說的小心思,于是坦蕩清白的話說出口就變了味道,成了擦着邊的拉扯暧昧。
施也在案發現場時先一步感受到了同頻的心跳,而此時,兩個人尴尬的沉默,比當時施也那紅透的耳根更加明确,也更加能讓郎月慈确認彼此的狀态。
内心的震驚、喜悅和疑惑交織纏繞着,讓郎月慈失去了調節氣氛的能力。
最終,還是施也先開了口,他用玩笑輕輕帶過:“畢業多年,還需要得到老師的認可?”
“還是需要權威認證的。”郎月慈垂了眸,輕聲說道。
“我沒什麼權威。”施也向郎月慈伸出手,“要不我開回去?”
“不用了,還是我開吧。”郎月慈握緊了口袋裡的鑰匙,“你不熟悉路,我開還能快點兒。”
“行吧,那就聽你的。”
車門打開又關閉,直到開出看守所大門上了主路,車裡還是安靜的。郎月慈實在不想讓尴尬繼續,隻能沒話找話,說:“你左手受過傷嗎?”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你好多動作都不用左邊,就連安全帶都是右手拽出來再用左手接。一般左手受傷用不上力的人才這樣。”
不得不承認,郎月慈确實很敏銳。施也解釋說:“我有神經疼的毛病,有時候動作做不好容易抻着扭着,尤其是這種擰着身子的動作,所以盡量避免。”
“神經疼?肌肉牽拉還是頸椎問題導緻的?小顧說你以前得過一次挺重的病,是這個嗎?”
“這孩子!什麼都給我往外說!”施也嗔了一句,接着解釋起來,其實這事算下來就是倒黴。
那年施也連軸上了四個案子,同時兼着教學和科研工作,忙得沒時間鍛煉,身體狀況不算太好,抵抗力自然也下降了不少。先是得了隐匿型帶狀疱疹,身上不長水疱但是神經疼,當時以為是皮膚過敏,就沒在意,後來疼得嚴重了,到醫院折騰了好幾趟才确診,就錯過了最佳治療期。
好不容易确診開始對症治療了,又趕上一波流感,因為帶狀疱疹引起的神經疼也是在前胸,施也就沒太在意,結果胸痛加劇,去醫院一看,心肌炎已經很嚴重了。
“你這……也太寸了,怎麼就全趕一起了。”
施也笑了下,說:“是啊,就那麼湊巧。好在也算治療及時,唯一的後遺症就是這個。說來也是命,最開始給我誤診就是診斷成了肋間神經痛。”
郎月慈:“首都的大醫院也會誤診嗎?”
“我懶得去三甲,家門口二甲醫院看的。”施也讪讪道,“如果我說,我爸是協和心外的大夫,你更會覺得這事離譜了吧?”
“呃……”
施也笑了起來:“這是事實。确診心肌炎之後被我爸罵了個狗血淋頭。到現在提起這事來還忍不住罵我呢。”
“我能說句實話嗎?”郎月慈問。
“能啊!當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