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程晰跌跌撞撞地撲向沙發，卻絆到地上的吉他線，整個人向前栽去。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林嘉南以驚人的反應速度墊在了他身下，兩人一起摔在木地闆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嘶...“張程晰的手肘不小心壓到林嘉南的肋骨，身下的人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對不起！“他慌忙想爬起來，卻被酒精攪亂了平衡感，再次跌回林嘉南身上。這次他的臉直接埋進了對方的頸窩，嘴唇無意間擦過那片蒼白的皮膚。

林嘉南整個人僵住了。張程晰能感覺到他頸動脈急促的跳動，頻率快得像軍鼓的滾奏。月光從沒拉嚴的窗簾縫隙漏進來，正好照在林嘉南臉上——他的睫毛顫抖得厲害，在眼下投下細碎的陰影。

“張程晰。“林嘉南突然連名帶姓地叫他，聲音啞得不像話，“起來。“

某種危險的直覺讓張程晰的酒醒了一半。他手忙腳亂地撐起身子，卻在這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林嘉南摘下手套的右手。那些傷疤的觸感比他想象的更粗糙，像老樹的年輪記錄着無人知曉的風暴。

林嘉南猛地抽回手，動作之大讓兩人都愣住了。

“我去泡蜂蜜水。“他迅速站起來，黑色衣擺掃過張程晰發燙的臉頰。

廚房傳來水流聲和玻璃杯碰撞的輕響。張程晰癱在地闆上，望着天花闆上的裂紋。酒精讓思維變得遲緩，但身體記憶卻格外清晰——林嘉南頸間的溫度，腰線的弧度，還有那些傷疤在指尖留下的觸感...

“喝了。“

玻璃杯遞到眼前，蜂蜜的甜香混着檸檬的酸澀。張程晰接過來時，注意到林嘉南已經重新戴好手套，連袖口都嚴嚴實實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顆紐扣。

“謝謝。“他小口啜飲着，甜味暫時壓下了喉嚨裡的灼燒感，“你經常...照顧喝醉的人？“

林嘉南靠在窗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父親酗酒。“

這句話像塊冰滑進張程晰的胃裡。他想起老周說過的話——十歲那年被他父親用水果刀劃的。蜂蜜水突然變得難以下咽。

“他...還活着嗎？“張程晰小心翼翼地問。

林嘉南的嘴角扯出一個不像笑的表情：“在精神病院。“他轉向窗戶，背影單薄得像張紙，“我十八歲生日那天送進去的。“

張程晰的酒杯僵在半空。無數問題在舌尖打轉，但酒精和理智的拉鋸戰讓他選擇了沉默。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林嘉南身邊，輕輕靠在同一扇窗台上。

他們的影子在月光下重疊了一部分。張程晰試探性地碰了碰林嘉南的手套，這次對方沒有躲開。

“音樂節那天...“林嘉南突然開口，“你說要告訴你一切。“

張程晰的心跳加速：“你準備好了？“

“不。“林嘉南轉身面對他，月光在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但你應該知道...“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個字幾乎消失在夜風中。張程晰不由自主地湊近，聞到那股熟悉的雨水和藥膏的氣息。

“知道什麼？“

林嘉南深吸一口氣，右手緩緩摘下手套。在月光下，那些疤痕呈現出詭異的光澤，最新的一道還泛着粉紅色，像是最近才添的傷口。

“這些...“他輕聲說，“不全是我父親弄的。“

張程晰的呼吸停滞了。他想起那些摩斯密碼，想起便利店可能不存在的三花貓，想起林嘉南說過“有時候我分不清現實和幻覺“。

“你是說...“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那隻傷痕累累的手，“你自己...“

林嘉南猛地抽回手，動作帶翻了窗台上的小盆栽。陶土花盆摔得粉碎，泥土飛濺到兩人褲腳上。

“去睡覺。“他的聲音突然冷得像冰，“客房收拾好了。“

張程晰想說什麼，但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他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牆壁。酒精終于徹底接管了意識，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模糊中，他感覺自己被扶到床上，有人替他脫了鞋，蓋好被子。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确信有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的額發，還有一聲幾乎聽不見的歎息：

“别靠近我...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