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廳的燈光像一千個太陽同時灼燒着視網膜。
張程晰眯起眼睛,汗水順着吉他背帶滑落。他們剛完成新歌《鏽弦》的表演,耳返裡還回蕩着自己最後的嘶吼。台下觀衆席一片漆黑,隻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掌聲。
"太精彩了!"主持人誇張地揮舞着手卡,"鏽弦樂隊給我們帶來了今晚最炸裂的表演!現在有請評委點評..."
《樂隊之戰》是今年最火的音樂競技綜藝,直播形式,全網熱議。赢得冠軍意味着巡演、代言、一線音樂節邀約——也是擺脫林董事長控制的最佳機會。張程晰轉頭看向林嘉南,鼓手正機械地擦拭镲片,黑色手套在強光下泛着冷光。
"首先,陳昊老師的貝斯solo令人印象深刻!"第一位評委微笑點評,"但主唱的高音部分有些吃力..."
張程晰點頭接受。評委們挨個點評,批評還算溫和,直到最後一位——著名制作人吳天。
"技術上無可挑剔。"吳天推了推金絲眼鏡,"但情感表達...做作。"
張程晰的指尖在琴弦上僵住。這位評委從海選開始就對他們格外苛刻,今天更是直指核心:"特别是鼓手,你的節奏精準得像機器人。音樂需要靈魂,請問你有嗎?"
演播廳瞬間安靜。鏡頭立刻切到林嘉南特寫——他的睫毛顫了顫,右手無意識地摸向左手腕的疤痕。
"吳老師的意思是..."主持人慌忙打圓場,"希望看到更多即興發揮?"
"我的意思是,"吳天慢條斯理地翻開資料,"一個長期服用抗精神分裂藥物的人,真的能理解什麼是'靈魂'嗎?"
張程晰的耳膜嗡嗡作響。這句話像把刀捅進排練室那個雨夜的記憶——林嘉南高燒中抓撓疤痕的樣子,那些自殘的傷痕,被鎖在地下室的童年...
"這個問題與音樂無關。"他上前一步擋在鼓架前,麥克風捕捉到聲音裡的顫抖。
"當然有關!"吳天冷笑,"藝術源于真實體驗。據我所知,林嘉南先生十歲就被診斷為精神分裂,還在精神病院住過三個月。這樣的經曆難道不影響創作?"
觀衆席爆發出一陣騷動。張程晰的指關節因握拳太緊而發白。這絕不是随機提問——吳天手中拿着的分明是林嘉南的醫療記錄,而那隻有一個人能提供。
鏡頭再次對準林嘉南。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在強光下像滴眼淚。他緩緩摘下一隻手套,露出那些猙獰的疤痕。演播廳的吸氣聲清晰可聞。
"這些..."林嘉南的聲音輕卻清晰,"就是我的'真實體驗'。"
吳天像嗅到血腥的鲨魚:"所以《鏽弦》裡那段分裂的鼓點,是你在模拟發病狀态?"
"夠了!"張程晰的怒吼通過麥克風震響全場,"這是音樂比賽,不是馬戲團!"
主持人試圖控場,但吳天變本加厲:"觀衆有權知道他們追捧的'天才鼓手'到底是個藝術家,還是個需要每天吃藥的——"
"哐當!"
林嘉南的鼓槌掉在地上。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開始渙散——張程晰認出這是驚恐發作的前兆。而吳天還在繼續,每個詞都像刀子:"——精神病患者?"
張程晰摘下吉他,重重放在地上。這個動作在安靜的演播廳裡如同驚雷。
"我們退賽。"
五個字,擲地有聲。導演在台下瘋狂比劃"繼續"的手勢,但張程晰已經走到林嘉南身邊,握住他發抖的手腕。
"有些人的靈魂,"他直視主攝像機,聲音平靜得可怕,"你們不配打分。"
全場嘩然。主持人慌亂地插播廣告,但直播信号已經将這幕傳到了數百萬觀衆面前。陳昊第一個跟上,把貝斯往肩後一甩:"走了兄弟們,這破節目配不上老子的solo。"
蘇雯優雅地合上鍵盤蓋,卻在轉身時對着鏡頭說:"順便一提,吳天老師去年制作的冠軍專輯,銷量有三分之二是林氏集團買的。數據來源?"她眨眨眼,"我前夫是發行方。"
老周早已站在出口,退伍軍人的體格擋住了所有想阻攔的保安。張程晰攬住林嘉南的肩膀,感覺到對方全身都在輕微顫抖,但腳步堅定地跟着他走向後台。
"站住!"吳天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們知道違約金多少嗎?"
張程晰頭也不回:"告訴林董事長,他兒子比他想的有種多了。"
化妝間裡,林嘉南癱在沙發上,呼吸仍然不穩。張程晰蹲下來,輕輕拍着他的臉頰:"看着我,呼吸...對,就這樣..."
"抱歉。"林嘉南的聲音支離破碎,"我又...搞砸了。"
"搞砸的是他們。"陳昊踹開門沖進來,"操他媽的吳天!老子早該看出他是林老頭的人!"
蘇雯迅速鎖上門,掏出手機:"視頻已經上熱搜了。"屏幕上,#鏽弦樂隊退賽#和#吳天羞辱選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老周檢查着走廊情況:"車在後門。但記者已經堵死了。"
張程晰握緊林嘉南的手:"能走嗎?"
林嘉南點點頭,卻在站起來時踉跄了一下。張程晰這才發現他的右手手套不知何時也摘掉了,那些疤痕暴露在化妝間的熒光燈下,像一道道無聲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