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的空調開得太足,張程晰的指尖在吉他弦上發僵。
"再來一遍!"導演不耐煩地揮手,"楚怡小姐的表情再熱情一點,這是情侶對唱!"
楚怡——當下最火的女團主唱,正穿着短到危險的熱褲,半個身子挂在張程晰肩上。她身上甜膩的香水味熏得他太陽穴直跳,但合作曲的MV拍攝已經拖延了兩小時,所有人都想盡快收工。
"晰哥别緊張嘛~"楚怡的指尖劃過他的鎖骨,"我又不會吃了你。"
張程晰強忍躲開的沖動,看向監視器後的老周。退伍軍人給了他一個"忍忍"的眼神。這次合作是林董事長事件後鏽弦樂隊接到的第一個重要工作,誰也承擔不起再搞砸的後果。
"Action!"
音樂響起,張程晰機械地唱着情歌歌詞,目光卻不斷瞟向攝影棚角落。林嘉南一如既往地躲在陰影裡,黑色手套握着鼓槌,在膝蓋上敲着精确的節拍。但從這個角度,張程晰能清楚地看到他繃緊的下颌線——那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Cut!完美!"導演終于喊停,"補幾個特寫就收工。"
楚怡突然踮腳湊近張程晰耳邊:"聽說你和那個鼓手..."她意有所指地輕笑,"真的假的?"
張程晰猛地後退,差點撞倒立麥:"什麼?"
"别緊張啦~"楚怡塗着閃粉的手指卷着發梢,"公司讓我和你炒CP,所以..."她故意提高音量,"晰哥,晚上一起吃飯吧?我知道有家超棒的日料!"
整個攝影棚的人都聽見了。張程晰的餘光捕捉到林嘉南站起身,鼓槌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抱歉,有約了。"他生硬地回答。
楚怡撅起嘴:"那明天?"
"接下來一周都沒空。"
女團主唱的笑容僵在臉上。張程晰已經摘下吉他,大步走向林嘉南,但鼓手轉身離開了攝影棚,背影僵硬得像塊鋼闆。
休息室裡傳來巨響時,張程晰正在應付經紀人的唠叨。
"炒CP對你沒壞處!楚怡有兩千萬粉絲,曝光度——"
"我說了不...什麼聲音?"
第二聲巨響,像是某種重物砸在牆上。張程晰甩開經紀人沖進休息室,眼前的場景讓他呼吸停滞——
林嘉南背對着門,手中的鼓槌已經斷成兩截。鏡子碎片散落一地,反射出無數個他扭曲的倒影。保溫杯躺在牆角,滾燙的茶水在牆上潑出一幅抽象畫。最令人心驚的是他的右手——手套不知何時摘掉了,那些傷疤因用力握拳而泛着可怕的白色。
"嘉南?"
林嘉南轉身的瞬間,張程晰的心髒漏跳一拍。那雙總是平靜如深潭的眼睛此刻燃燒着陌生的火焰,嘴角微微抽搐,像是某種困獸的表情。
"她碰你了。"這不是疑問句。
張程晰小心地跨過滿地狼藉:"隻是工作。"
"這裡。"林嘉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發疼,"還有這裡。"指尖劃過鎖骨處被楚怡碰過的地方,仿佛要擦掉什麼污漬。
張程晰這才意識到——林嘉南在吃醋。這個認知讓他胸口泛起一陣奇異的暖流。他輕輕握住那隻傷痕累累的手:"你看到了?全程都在看?"
林嘉南像被燙到一樣抽回手,眼神開始躲閃。他彎腰去撿破碎的鼓槌,聲音悶悶的:"不小心看到的。"
"撒謊。"張程晰奪過斷成兩截的鼓槌,"你從第一個鏡頭盯到最後一個。"
林嘉南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慌亂地戴上手套,動作笨拙得扣錯了搭扣:"我不...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吃醋。"張程晰向前一步,"你現在這樣就叫吃醋。"
"我沒有!"
"那為什麼砸東西?"張程晰指着慘不忍睹的休息室,"這些鏡子惹你了?"
林嘉南的呼吸變得急促,右手無意識地抓撓左臂的疤痕,即使隔着布料也能看出他在用力。張程晰迅速抓住他的手腕:"别傷害自己。"
"我不知道..."林嘉南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就是...這裡難受。"他指了指胸口,"像被鐵絲纏住了。"
張程晰的心軟成一團。他輕輕将人拉進懷裡,感覺到對方全身都在輕微發抖:"這叫嫉妒。因為你在乎我。"
林嘉南僵了一秒,然後慢慢放松下來,額頭抵在張程晰肩上:"很奇怪...的感覺。"
"下次直接過來宣示主權。"張程晰笑着吻他的發旋,"比如當衆親我什麼的。"
林嘉南猛地擡頭,黑曜石般的眼睛裡寫滿驚恐:"不行!"
"開玩笑的。"張程晰捏捏他的後頸,"不過你砸東西的樣子...還挺搖滾的。"
這句話不知哪裡觸到了林嘉南的神經。他突然推開張程晰,臉色變得蒼白:"不對...這樣不對。"他神經質地環顧滿地碎片,"我又失控了...就像..."
"不像。"張程晰斬釘截鐵地打斷,"你隻是生氣了,正常人都會生氣。"
林嘉南搖頭,呼吸再次急促起來:"我父親...他也這樣。生氣就砸東西,然後..."他的手摸向衣領下的舊傷。
張程晰的心揪成一團。他單膝跪地,在玻璃碎片中捧起林嘉南的手:"聽着,你們完全不一樣。你生氣是因為在乎,他生氣是為了控制。你砸完東西會後悔,他從不會。"
林嘉南的睫毛顫了顫,一滴汗順着太陽穴滑下。張程晰輕輕擦去那滴汗水,指腹蹭過他微涼的臉頰:"下次直接告訴我'我不喜歡這樣',好嗎?"
"你會聽嗎?"林嘉南小聲問。
"當然。"張程晰微笑,"我可是你的頭号粉絲。"
林嘉南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又抿緊:"楚怡的事...是工作。我不該..."
"但你确實不爽了。"張程晰站起身,順手把斷鼓槌塞進口袋,"我很高興。"
"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