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低下頭,隻見風無禦将自己那條藍紫色的發帶取了下來,一端系在她手腕上,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
井中詭域,走着走着身邊同行之人就不知道換成了個什麼東西乃是常态,因此不少年輕而缺乏經驗的仙門弟子在結伴入井之時,就會用一種師門贈予的材質特殊的繩索将彼此牽連起來。
而她從來沒有用上過這種東西。
畢竟她師父就是仙門第一人封玄,師兄是不世出的天才況秋霄。
她頂着“爻春山二弟子”這六個大字在臉上出門,就是膽子再小也得拿出一副打腫臉充胖子的氣勢,怎好意思像其他弱小無能的仙門弟子一樣拿繩子牽着同伴。
寒天看着手腕上的發帶出神。
風無禦晃了晃手,連帶着将她手腕也提起來了些,滿意道:“這下安心多了。”
寒天有些感動:“風……”
“我這弱不禁風的,可不能再受驚吓了,等會有危險可就靠你了。”風無禦一臉真摯地看着她。
“……”
寒天一甩頭發轉身就走,拖得風無禦一個趔趄。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小路走向山上,沒走幾步就感到樹木越發遮天蔽日,四周一片昏暗靜谧,唯有二人衣衫布料與樹叢的摩擦聲響。
漸漸的,光線越來越暗,仿佛走在了夜路之中。
修行之人最容易強化的就是五識,寒天目力尚可,雖非如視白晝,但是在黑暗中倒還看得分明。這周圍全然都是成片的樹影,而小路前方依然是層層疊疊的山石樹木,兩人走了大半天,别說村子了,連個活物都沒看見。
寒天停下腳步,沉吟道:“我們會不會陷入了某種陣法之中?”
風無禦跟着走了上來,氣息有些不穩,顯然是身體不支。
他平複了一下呼吸才緩緩道:“你不覺得路有點不一樣了嗎?”
山路即便崎岖不平,在她走來也是如履平地。得到風無禦提醒,寒天才有些覺察出來,這路的坡度好像……變平坦了一些。
也隻有風無禦這樣一步三喘,爬山爬得筋疲力盡之人,才能很敏銳地感受到腳下坡度的細微變化。
有變化是好事。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過了一會兒,不用風無禦提醒,寒天也感受到了,兩人腳下的路,坡度開始往下傾斜。
“我們這是在……下山?”寒天皺眉往前方看去,這條路明明是蜿蜒向上,為何腳下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上山還是下山,重要麼?”風無禦在她身後笑着輕喘了一口氣,“眼睛看到的,腳下路過的,表象聲色,皆是虛幻。”
寒天微怔。
風無禦道:“怎麼了?”
寒天道:“你說的話,很耳熟。”
風無禦安靜了片刻,反問:“是麼?還有誰說過?”
“我以前有幸在靈磐院聽過學,裡頭有個胖和尚也經常說差不多的話。”寒天邊走邊回憶,又問風無禦,“哎,難不成你也入得靈磐院,聽過那胖和尚講課?”
“……不曾。”
風無禦簡短地回了兩個字,然後就不說話了。
兩人悶頭走了一陣子,眼前終于看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這是……”
寒天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遠方,星星點點的光亮在樹影的遮蔽後顯露出來,那是成片的燈火。
她恍然回首,發現剛剛走過的路已經隐匿在黑暗中,仿佛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就走下山來,而遠方山腳下的成片屋舍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視野裡。
“看樣子,我們已經走出後山了。”風無禦走到她身後,随她一同眺望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