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版寒天發現自己無法再和曾經的自己融合在一起了。
她站在房間的角落裡,既不能離開也不能做什麼,隻能眼睜睜看着雲楚英隔一段時日就來到這個房間,吸取生機修補完身體後離開。
她看着曾經的自己躺在黑暗的房間中,透過床闆縫隙,借着天光明滅數着日子。
雖然不知道雲楚英當初說她非此界中人,是指她本不是井中之人,還是另有所指,但是她确實沒有因為被吸走生機而有性命之虞。
隻不過,她的精神卻日複一日衰敗下去。
她時而清醒時而閉目恍惚,清醒時她就會竭力彙聚起靈力,催動況秋霄留給她的那道劍意,然而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
她後來隻是機械地做着這件事,仿佛流落在孤島上的人徒然地向荒涼的大海發送着微弱的求救訊号。
也有可能若沒有這道希望支撐着她,她實在是熬不過去隔三差五就要經受一番的痛苦折磨。
但是終于有一天,她停下了這個舉動。
她放棄了。
從頭再想起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一切,她發現自己怎麼會如此的愚蠢,輕易将自己帶入了這般絕境。
她根本不是在玩一場遊戲。
在一個真實的、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她是這樣普通而渺小。若當初她拒絕封玄收她為徒的要求,若她能看清自己的斤兩無論如何也不要下山,如今的這一切便不會發生。
……
幽魂版寒天陪曾經的自己數着日子,終于有一天,她眼中一亮,忍不住對着躺在那的自己說:“醒醒,時機來了。”
自然是無人聽到。
她也并不在意,隻不過有些憐憫過去的自己,不由就想說幾句話。
房門被人推開,一道纖麗人影走了進來。
寒天原本隻是渾渾噩噩地躺着,對于接下來将要發生的已然有些麻木。
然後她聽到了一道少女的聲音:“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好些日子不來了吧?”
寒天心頭先是湧上一陣怪異,然後從一片混沌中逐漸清醒過來,猛然睜開了眼睛。
一名面孔有些眼熟的翠衫少女來到她身邊,神态自若地坐了下來。
寒天震驚而懷疑地看着她,心中再次默數了一下今天的日子。
二百一十六天,她不會數錯。
雲楚英上一次來是十五日前,尚是一個半大女童的模樣,而如今卻仿佛一夕之間長到了十來歲。
對方見寒天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卻會錯了意,擡手扶了扶額間綁着的白色布條,歎道:“若不是這兩個不肖子,家主之位早該在我手中。能容許他們多活這十年,已然是我顧念血脈親情。”
滞澀的思維艱難運轉,寒天努力嘗試理解她的話。
雲鲲、雲鵬死了?
十年……
十年?
她的瞳孔慢慢縮緊了,當中倒映出少女窈窕的身影,漸漸與記憶中的那一晚重疊。
喪禮、翠衫少女……
她狠狠閉了閉眼睛,然後再次睜開。
雲楚英手中慢條斯理地抽出了泛着幽光的針線,針尖在她眼前劃過。
寒天甚至沒有将這一切厘清楚,條件反射的恐懼之下,她順應直覺地催動了已然在她手上沉寂許久的劍意。
幾乎是手背上傳來涼意的同時,猶如凝成實質的冰冷威勢如山傾海嘯般轉瞬即至,耳邊傳來轟然巨響,震得寒天眼前黑了好一陣子。
待她再度睜開眼時,直接看到了頭頂的天空,整座房屋已不複存在。
禁锢她許久的力量倏然碎裂,她渾身一輕,像溺水許久後終于嗆出了第一口氣,抽搐着動了下手指。
地面傳來了呻吟聲,是雲楚英。
寒天竭力想要撐起身看去,卻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直到有一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寒天怔怔看着半蹲下身的況秋霄,幾乎不受控制地,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況秋霄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但是似乎能察覺到她的虛弱,緩緩将一絲靈力渡了過來。
他周身靈力與劍氣仍舊在交織湧動,頭發與衣衫無風自揚。
“你是……什麼人……”
雲楚英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說話斷斷續續,掙紮着站不起來。
更遠處似乎還傳來了府中其他人一片雜亂的呼喝聲和驚叫聲,但是都好像被一層屏障擋住了,聽不真切。
況秋霄沒有理會她,隻是側頭對着寒天,問:“你怎麼樣?”
寒天仿佛沒有聽到他在說話,隻是睜着眼睛,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