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肩膀起伏着，顯然此刻情緒十分激動，剛才的震響應是他拍擊圍欄所緻。

曲如胭已經走到門口的腳步停了下來——雲氏三公子背後的孤日弓過于顯眼，她認了出來。

雲師凜俯身死死盯着許閣主面前的水球，寒聲道：“十方鏡——為何會在你這裡？”

十方鏡？！

寒天倏然偏頭，不敢置信地再度望向下方，隻見水球中先前折射着的刺目的光線消失了，一面古樸的圓鏡懸浮其中，鏡面上映着晃動的水光。

震驚的不光是她，雲師凜的質問聲回蕩在天狗閣中，激起了一片嘩然。

衆所皆知，落英雲氏有一傳族之寶，名曰十方鏡。據傳它自混沌初開之時現世，記載了這個世上發生過的所有的事，更有貫通陰陽、扭轉地宇之力。隻不過，也許是因為如此神器不可為凡人所完全掌控，雲氏後人至多也隻能調用其皮毛之能，因而它更多時候，隻是在落英城的至尊寶庫中躺着。

隻除了每年一度的折芳節，它才會重見天日。

而三年前的折芳節上，落英城遭遇大亂，十方鏡也在那時遺失。

沒想到，眼下十方鏡竟然出現在了這百年未曾現世的羅預鬼市天狗閣中，着實令人感到驚奇。

更巧的是，雲氏三公子雲師凜，恰好就在席間，也不知是否冥冥中自有定數。

寒天凝眉，仿佛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霧霾籠罩在了心頭。

仔細想來，當初他們一行人誤入危局便是因為這十方鏡的緣故，而此後事态混亂，确實她也不曾留意這面鏡子去了哪裡。

上一世她死得糊塗，這一世原本也并沒有太大執念追溯往事，可是不知為何，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都接二連三地出現在了她眼前，讓她忍不住就興起了念頭想弄個明白。

她看向了許閣主，開始覺得此人可疑起來。可惜之前在遊戲中她沒怎麼留心過關于天狗閣的設定，畢竟氪金大佬們的世界離她太遙遠，所以也不知道天狗閣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位“主人”。

面對雲師凜的質問和滿樓議論之聲，許閣主充耳不聞，依然一派閑适地靜立在那，擡起手來用手背輕輕碰了碰那水球。

不知為何，寒天頭一次從他的動作中感到了一絲溫度，仿佛今晚所有拍品中，隻有這一件與他而言是真正的珍貴之物。

“看樣子，諸位對十方鏡之名并不陌生。”

許閣主收回手，微微笑道：“那麼，便請出價吧。”

雲師凜依然站在三樓過道上，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似是能感到幾乎全場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在了自己身上，他一寸寸擡起頭來，眼中露出了狠絕的意味。

眼下比起詢問十方鏡出現在此處的緣由，雲師凜很是明白，有一件更重要、更直白的事擺在他眼前。

他一字一頓，拔高了音量，好令所有樓層的人都聽見：“今日，若有争奪十方鏡者，便是與我落英雲氏為敵。誰不怕死，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全場鴉雀無聲。

曲如胭那頭傳來了她的一聲冷哼，似有幾分不忿。但是她也知道此言不虛，在場的人大多都不會吃飽了沒事幹去挑釁落英城這等勢力龐大的修仙世家，何況十方鏡難以馭使，不值得為其冒上與落英城為敵的風險。

寒天卻突然“咦”了一聲，有點不确定地說：“他這是，拍千年離火絲把錢花光了？”

華鴛蘭在旁問：“何以見得？”

“十方鏡，原本就不太可能有人會和他競争，而他卻還要出言威吓，反倒像是底氣不足，就怕萬一有人出價……”寒天越說越覺得十分有可能，一個大膽的念頭從心底冒了出來，眼神一點點發亮。

十方鏡可追溯往事，她心裡藏着的那些疑惑，不正好借此看個明白麼？

“是又如何。”華鴛蘭翻了個白眼，“難不成你要與他競價麼？”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雲師凜就算身上隻剩下幾個靈石碎片，扔出來也是能砸死寒天這種窮鬼的。

寒天微微往屏風那側挪了挪，飛快道：“我沒錢，但是我們隔壁的這位道友有錢呀。”

曲如胭這頭一直很安靜，兩人的對話她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知道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忍不住道：“你什麼意思？”

寒天隔着屏風壓低了聲音回應她：“若有十方鏡在手，何愁不能與雲三公子交換來千年離火絲呢？”

已知，雲師凜身上絕大概率是沒錢了，倒是他剛拍到手的千年離火絲還能抵價。

再已知，曲如胭身上的錢和那顆摩蜃珠加起來肯定是超過了千年離火絲所能抵的價碼。

所以，若是曲如胭願意，拍下十方鏡不是難事。

不等對方出聲質疑，寒天很快接着說：“我知道道友心中有所顧忌，所以得罪人的事，我可以替你做，保管雲師凜記恨不到你頭上來。”

曲如胭道：“你是什麼人，有何企圖？”

寒天知道她多疑，幹脆老實回答：“不瞞你說，我有不明之事想借十方鏡一觀，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就像千年離火絲對你很重要一樣。我們各取所需，豈不是皆大歡喜？”

曲如胭沉默不語。

就在這間隙，許閣主已在下方喊請出價。雲師凜放完了狠話，轉身便回去了自己的隔間。

寒天見狀，心中也有幾分急迫，再接再厲地勸道：“你可想好了，千年離火絲可遇不可求。若你不放心，我可立下咒誓，絕不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