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考慮好了沒有。”
寒天兩手撐膝坐在一截橫倒在地的樹幹上,看了眼被九錢橫在脖子上架在樹前的曲如胭。
華鴛蘭在旁眼神微妙,畢竟沒多久前她也被這柄劍同樣對待過。
“你是想死,還是現在把我兄長臉上的面具解開?”
被點到名字的風無禦站在一邊,聞言微微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他如今被面具控制,心神混沌,這一眼十分的淡漠。
曲如胭發髻散亂了些,微微低着頭,難掩眼神中的震驚和不甘。
她是真的輕敵了,原以為這兄妹二人,既然哥哥能随随便便被手底下的人綁來,那妹妹也不會厲害到哪裡去,因此才想着随意出手教訓一番。沒想到一動起手來才發現這黃毛丫頭修為深不可測,自己竟完全不是對手。
二人打鬥起來難免在樹林中鬧出動靜,有其他天狗閣中傳送到附近的人,怕惹事上身都紛紛迅速避開。
曲如胭微掀眼皮,悄然向四周瞥去。
“不用找了。”寒天知道她在疑惑什麼,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在奇怪和你相約的人沒有出現?”
曲如胭先是一愣,然後猛地看向她,“是你?!”
寒天點頭,“一碼事歸一碼事,我要你現在就将我兄長身上的禁锢解除,你的千年離火絲,我自然還是會帶來給你。”她頓了頓,提醒道,“否則我現在殺了你,我身上的咒誓自然也解除了。”
曲如胭回過神來,嘴角綻開一抹盈盈笑意,“殺了我,你也會遭到反噬,而你兄長的面具這輩子都解不了了。”
寒天看了風無禦一眼,“哦”了一聲,“你說的對,不過我平生不受人威脅,區區反噬,對我來說不過也就是折損幾年修為罷了。等你死了,他就這個樣子也不錯,我也算仁至義盡,日後還少了個人管教我。”
她說得一派雲淡風輕,曲如胭看着她,眼中将信将疑。
然而寒天也不再給曲如胭與她唇槍舌戰的機會,手指輕擺,九錢受到感應,劍刃上泛起一層鋒利的劍意,瞬間直刺對方。
“等等!”曲如胭瞳孔緊縮大叫一聲。
劍勢頓止,寒天暗自松了口氣,她就這麼三闆斧,若不是曲如胭當真惜命得緊,她可真要黔驢技窮了。
曲如胭勉強笑道:“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在我解了他的面具後,直接卸磨殺驢?”
“你不信又能如何?”寒天歪了歪頭,語氣中略帶幾分認真,“你弱,我強,我不受你威脅,你除了指望我有幾分良心,還能如何?”
曲如胭沉默下來。
***
雲層緩緩被風吹移,月光時隐時現地照在林間。
曲如胭臉上戴上了一張黑色的面具,與風無禦相對而坐。
她割破了自己食指,帶着血珠輕點在風無禦的面具最上方,一點點往下劃。而被鮮血沾染到的地方漸漸化成了透明的灰色,仿佛這張面具正在由此裂開。
寒天見她的動作和之前雜貨鋪老闆告訴自己的解除面具的方式确實無甚出入,大體放下心來,側對着幾人坐去了另一頭,身形隐入了樹冠投下來的陰影裡。
十方鏡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畢竟時間有限,她還是擔心雲師凜怕是有什麼獨門術法能找到自家的寶貝,她得趕緊把要做的事情做了。
手中聚起靈光,寒天正要動手,突然皺了皺眉,總覺得似乎有一道視線在窺看自己。
她警覺地擡起頭來,環顧四周,對上了華鴛蘭神思不定的目光。
那目光,正落在自己手中的十方鏡上。
華鴛蘭注意到了寒天的視線,眼神輕閃,低聲問:“這十方鏡,果真能知悉所有的事情?”
“或許。”寒天觀察着她的神色,亦低聲道,“怎麼,你也想要?難道說,當年華莊主……”
“你閉嘴!”華鴛蘭惡狠狠地瞪她,嘴唇輕顫,然後很快回過神來,忌憚地看了寒天一眼,見寒天沒有和她計較的意思,便閉上嘴将頭撇向了一邊。
寒天垂眸看回手裡的十方鏡。
她突然有了一絲膽怯。
華鴛蘭的反應,像是将往事的疑團逐漸拉長,纏繞住她的心髒重重向下墜去。
若是過往的一切并非巧合,那況秋霄,她的師兄……
是不是也本不該死的?
寒天倏然收緊了手指,骨節泛白,牢牢扣住了十方鏡。
靈力從她掌心中湧出,順着十方鏡背面的花紋灌注進去,鏡身輕顫,但是鏡面卻毫無反應。
難道方法不對?
寒天眉頭緊鎖,可是她明明聽雲師凜說漏過嘴,也見過雲城主動用十方鏡的樣子,看這鏡子也并不是全然不受感應。
到底是缺了什麼關竅……
寒天再度提起靈力,正要再試,身邊的九錢突然發出了一聲她從未聽過的尖利鳴動!
她在瞬間心神一顫,感到了一種緻命的危險,本能帶動着軀體閃向了一旁。
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原本坐着的枯樹幹上,出現了一絲極細的、平直的紋理。
寒天幾乎是一瞬間就出了冷汗。
這是一道令她幾乎察覺不到的劍氣,将樹幹已然劈成了兩截。
她根本來不及多想,騰身而起,剛掐起劍訣,就感到一股驚人的劍勢轉瞬即至,迎面将她周身世界冰封起來。
莫名的驚詫在她心頭迅疾劃過,更令她感到心驚的是,九錢橫在她身前,劍身上發出了清脆的崩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