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确實害怕,但是又好像挪不開視線,依然直勾勾地與那顆頭顱對視。
仔細再看,就會發現“它”其實生了一張十分端莊而美麗的臉,如雲的黑發垂落下來,若不看脖子以下部分,簡直稱得上是一名絕色美人。
人首劍身……
寒天腦中靈光一閃,大着膽子問:“你是劍靈嗎?”
話音剛落,一股威壓撲面襲來,寒天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吐出一口血來。
五髒六腑像被人随意攥緊又松開,她捂着劇痛的胸口半跪下去。
“蠢貨。”頭顱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寒天,如看蝼蟻,“你該慶幸,你還對我有用。”
好吧,不是劍靈,是劍人!
寒天抹去了嘴角的血,帶着掩飾不下的怒意,擡頭仰視對方,“你到底是誰?”
“劍人”冷冷開口:“吾之名,姜儀。”
寒天眼瞳驟然緊縮。
這個名字,實在是如雷貫耳。
碧落門門主的師妹,碧落門中飛升成仙第一人,姜儀。
“怎麼,很驚訝。”姜儀的嘴角古怪地彎曲了一下,語氣幽森,“一個早已應該修得仙身、遁入虛空之人,卻是如今這副樣子,被囚于禁地之下?”
接二連三的震驚令寒天說不出話來。
一股力量從背後襲來,推着她踉跄地向前撲去,一頭撞在了發着幽光的巨大劍身上。
“看到了嗎。”姜儀柔聲問。
一想到這劍身最上方還連着顆人頭,寒天就有些哆嗦,但是目光還是不受控制地凝在了離她隻有寸許的劍身上。
這是一柄用看不出材質的晶石雕鑄而成的巨劍,本身并不發光,但是其中遍布着千絲萬縷的透明脈絡,當中有細細密密的光點流動着,将劍身從内自外地映亮了。
那些脈絡越往下越粗,最後虬結着随着劍身紮入地底;而越往上看,這些脈絡則越細越密集,直到連接到……
寒天緩緩上移的目光和那顆微微垂下來的頭顱對上。
“你、你這是……”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着痕迹地慢慢向後挪動,想要離這個邪門的“劍人”遠一點。
“百年前,我确實修得神通,飛升得道。”說起往事,姜儀閉了下眼睛,“隻可惜不舍塵緣,記挂師門,聽聞門中遭難,便回來相救。”
“可是,那不過是一場騙局!”
她恨聲,字字泣血:“他們不知從何得來誅仙禁術,毀我金仙之軀,鎮我于此,奪我之炁,煉門派氣運!”
“百年!我日日夜夜受削筋剮髓之痛,魂魄不得安甯!”
震驚過後,寒天反應過來:“所以門主、還有之前幾位長老如此容易飛升,都是因為你……的緣故。”
難怪碧落門中的弟子把成仙說得如此容易,哪怕不知曉内情,也定然沒少聽一些玄妙之說,且眼見了門中長老接二連三地飛升,更是對門派殊異之處深信不疑。
誰知,回應她的是姜儀的一聲幽然冷笑。
“那幾個老匹夫,蠢鈍不堪,我那師兄,更是天資愚笨。成仙?癡人說夢。”
寒天愣了下,突然想到了那日見到的碧落門門主飛升時一閃而過的血紅異象,心中一跳,脫口道:“那都是假的?難道是你——”
姜儀微笑道:“我隐忍至今,已與碧落門融為一體。如今的碧落門,即是我。在此方地界,便是在我神魂之内。”
“他們想要看到什麼,我便令他們看到什麼。”
“所謂的成仙,是你營造的幻象?”寒天不寒而栗,“那他們人呢?”
此前被她聞久了而忽略掉的腐臭味好像突然又變得更為濃郁起來。
“你猜不到嗎?”姜儀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笑容逐漸扭曲,“那你回頭看看呀。”
随着她話音落下,星星點點的慘白幽光在周圍的空間裡逐漸亮起,将黑暗驅散開去。
寒天不受控制地側頭看去,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仍然在看到周遭地獄般的血池肉林時,驚恐惡心得雙腿發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前幾日才見過的碧落門主雖然已經看不出人形,但是尚且還有幾塊裹着熟悉青衣的殘肢漂浮在汩汩流動的血池之上,昭示着他的身份。
姜儀的聲音更為愉悅:“眼瞧一步之遙,便得大道,可惜啊。”
她在複仇。
她已經完全融合——不如說是控制了碧落門,想要殺掉曾經害過她的人,簡直有數百種方法。
而讓那幾名長老和她的師兄在最接近大道圓滿的時刻希望破滅,轉眼落入地獄受盡折磨而死,沒有比這更痛快人心的複仇了……
嗎?
不期然地,遊戲中曾經與那個NPC發生的對話,再度浮現在她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