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不過發生在數息之間。
眸中恢複清明,她還未完全明白周圍發生了什麼,映入眼簾的一幕便令她此生難忘——
況秋霄撐着劍迎面倒了下來。而更遠處,淨化大陣周圍劇烈閃爍了一瞬,一道環形的光弧轟然自鎮壓碑處炸開,映在她眼底化作了一片沖天的靈光巨浪。
天地仿佛劇震,而這一切卻好像成為了一片白色的無聲的背景。
她下意識地向前撲去,想要接住況秋霄,卻被帶得一同摔在地上。
寒天隐隐約約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又好像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此呆怔了。
狂風撲面而來,鎮壓碑炸開掀起的靈力波動攜排山倒海之勢,轉瞬即至。
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寒天與況秋霄身側,反手一擋,孤日弓上爆發出兩人高的紅焰,如分海劈浪一般擋下了洶湧而來的沖擊波。
寒天卻好像對這一切都無知無覺,隻是伸手按住了況秋霄心髒處——鮮血竟已凝結,一寸寸結起了霜花。
“……師兄?”她不敢置信地輕聲呼喚,懷中之人面色平靜仿若睡過去一般。
氣浪散去,雲師凜錯愕地看向手中黯淡的孤日弓,目光落在弓弦的位置時,他猛然閉上雙眼,将孤日弓收進了靈府之中。
鎮定片刻,他掩飾起神色,視線投向地上的二人。
在看到況秋霄時,雲師凜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神色複雜道:“他死了。”
“你閉嘴!”寒天猛地擡頭,厲聲道。
“你!”雲師凜條件反射想發火,終究硬生生頓住。
“不對——”寒天突然又想到什麼,忙不疊抓住雲師凜的衣角,“你快救他!你們不是都很厲害嗎!他怎麼可能死?你快救他!”
雲師凜表情難看:“沒用了,他……”話未說話,他神色一變,瞪大了眼睛。
他的眸中,映出了西南天際一道突然出現的深赤色閃電——不,那不是閃電,那是一道從極遠的地方沖天而起的光,一瞬間直沖雲霄。哪怕是那麼遠的距離,也能看到晦沉的黑氣伴随着那道光柱從地面升起,轉眼便與天空連接在了一起。
“不好,淨化大陣被毀,慈心門留下的煞氣鎮壓不住了!”雲師凜震驚萬分,然後像是猛然想到什麼,轉目向四周看去。
兩道血紅色的怨魂恰在此時如猛獸一般從幽暗的角落竄出,瞬息間向他和寒天撲來。
雲師凜掌中立時擊出明亮的光焰,被打中的怨魂卻隻是嘶吼一聲,一扭頭飛上了半空,轉眼又隐入了黑暗中。
他緊皺眉頭,一邊警惕地看着周圍,一邊對地上的寒天道:“不想死就起來跟我走,天地間煞氣失衡,這些東西變強了。”
寒天置若罔聞,隻是跪在況秋霄身邊,一點點将頭低了下去。
她隻是嘗試回想,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劇痛就侵襲了她的大腦,仿佛有一把刀子正在将她割裂。
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面在腦海中交織,她的思維、她的記憶、姜儀的思維、姜儀的記憶,一切都混雜在了一起,反複拉扯着她的意識。
雲師凜不明所以,臉色不善地想上去拉她,“喂,你……”
“救命!救我,救我!”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突然傳來,一名渾身浴血的修士揮舞着手中武器從一道窄巷中摔了出來,背上攀着一條正在啃咬他血肉的怨魂。
雲師凜急忙松開寒天,轉身施法搭救。
而像這樣的一幕,此時此刻正在落英城中的每一個角落發生。
比起先前更為慘烈的哀嚎聲、争鬥聲爆發開來,與鎮壓碑的餘燼一同被夜風帶上了高空,籠罩了整座城。
雲師凜咬緊了牙關,突然有一時止在了原地,似乎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這場災難消弭。
渾然未覺,在他的身後,寒天緩緩擡起了頭——
濃重的黑色從她的瞳仁中化開,很快将眼白覆蓋,眼中像是盛滿了随時要淌下來的墨,而那墨色深處,一星紅芒隐隐亮起。
一縷暗紅的血氣從眼前的怨魂之上溢出,拖着逶迤的軌迹自半空中遊來。
雲師凜錯愕回首,隻見寒天正睜着一雙純然漆黑的眼眸站在他身後,那道血氣像是被她吸引,鑽入了她的掌心。
很快,越來越多的絲絲縷縷的血氣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遊離在空中繞開了雲師凜和那名受傷的修士,隻是向寒天掌中湧去。
長久的靜默中,她無聲開口,吐出了幾個古怪的音節,同時緩緩收攏起五指。
隻是一個十分輕微的動作,城中怨魂卻不約而同地爆發出了尖銳凄厲不似人聲的嘶鳴,在原地扭曲着掙紮起來。
雲師凜望着這一幕,尚在震驚之中,就見寒天對着另一個方向微微擡首。
“她……在那……”寒天牙齒微叩,似乎十分吃力,卻仍将話說了出來。
雲師凜循着她視線看去,隻見半空中的浮玉門前突然炸開了數道紫光。
“十方鏡!”雲師凜立刻反應過來,掠身飛去。
然而紫光散去,十方鏡已消失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