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丹青最終以優等成績畢業。
五月,父母飛過太平洋,來參加他畢業典禮。
到機場接人,阮丹青驚了一跳。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全員到場,身邊堆滿行李,聲勢浩大。
阮丹青呼喊出聲,撲身上去擁抱,熱淚盈眶,隻知道傻笑。
媽媽滿臉笑容:“哈哈,沒想到吧?”
高興歸高興,阮丹青問:“爺爺奶奶怎麼也來了?不是說沒錢?你們中彩票啦?”
爸爸搓手說:“诶,還真是中獎了!中的機票和酒店住宿。就在離你學校不遠的地方。運氣真好。我們想,就正好帶你爺爺奶奶一起來了。……你幹嘛?你這什麼臉色?”
阮丹青輕牽嘴角,擡頭看白雲:“沒事。”
兩位老人身子骨依然健朗,走路都不用拐杖。
爺爺上下看他,眉開眼笑:“小丹青又長高了。”
阮丹青笑說:“爺爺,你換了副新假牙!哇,真英俊!”
人老了還愛美是要被笑話老來俏的。
老頭兒一時有點腼腆。
奶奶從旁說:“這不是聽說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忽然起勁,說什麼要撐場面。老東西一輩子這樣,就知道臨時抱佛腳。”
她則不同。
她自年輕到老,時刻端住小姐架子。最困難時,甯願吃一肚子糠,也要把皮鞋擦得雪白锃亮。
阮丹青看奶奶穿金戴銀,真怕她半路就被搶。
擡起頭,離不遠處,史密斯先生帶了三個人在邊上,若即若離地保護着。
去酒店的路上,奶奶拉住他問:“你偷偷告訴我,有沒有找對象?”她伸出手,亮出晶瑩剔透的翡翠镯子,叮噹響,“喏,都是我打算送給孫媳婦的寶貝。”
阮丹青不假思索:“沒有。”
“你騙人。”
“為什麼這麼說?”
“你媽媽說你這一年神神秘秘,懷疑你在外面談戀愛,是不是談了個洋人?不敢告訴家裡。”
不是洋人,是個男人。
阮丹青汗流浃背,疊聲否認:“沒有沒有。”
或許看出他心虛,奶奶笑起來:“你媽媽不大想要洋媳婦,我和你爺爺無所謂。隻要我們小丹青喜歡就好。”
忽然之間,阮丹青很感動。
他還是個小寶寶的時候,父母奔波于生意,他被放在老人處撫養。
陽光暖煦的午後,奶奶總會搬出古董留音機,放黑膠華爾茲,牽起他小胖手教他跳舞,笑眯眯念,一嗒嗒,二嗒嗒。
一群孫輩裡,祖父母最偏愛他。
爺爺更是曾口出狂言:“我快蹬腳的人,還有幾天好日子?我幹嘛要惹孫子的惱?我要盡享受天倫之樂。教兒子是父母的責任。我就寵,寵壞了反正不關我的事。”
約十年前說的了,天天說老了,結果現在還能一口氣爬到山頂。
他們是書香門第,祖父母都是不肯為五鬥米折腰的老派文化人。
這般寵愛他。
結果,就寵出他這麼個沒出息的玩意兒,居然為錢被男人豢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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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店安頓好。
他鞍前馬後地陪長輩玩了一周。
轉眼到畢業禮頭天晚上。
媽媽問他:“真不打算繼續深造?”
阮丹青猶猶豫豫地搖頭,說:“我想回國。”開玩笑的口吻,“這裡的東西太難吃,要瘋掉了。”
媽媽疼惜不已:“寶寶,這幾年你真是吃苦了。你學的這專業,我跟你爸爸一竅不通,叫你隻能靠自己摸着石頭過河。未來如何誰也不知道。先前家裡周轉不開,差點害你失學。”
“别這麼說。媽媽,”阮丹青打斷,“以前我太任性,光圖好玩。也不知道錢難賺。”
而且,他也不算吃了多少苦。
褚世擇香車美宅地養着他。
媽媽:“你現在不是成績很好?能申到全額獎學金。你要是想闖蕩,不用顧忌我們。我們不是那種要把孩子捆在身邊養老的迂腐家長。”
阮丹青想了想,還是說:“不了,媽媽,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