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一路狂奔,很快又回到了原處。
環視四周,流民和官府派來的衙役正遙遙而對,泾渭分明,陳喬長身玉立,插在兩派當中,十分顯眼。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加入了難民當中。很顯然,她華麗的衣袍和一看就是錦繡堆裡混大的臉蛋站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難民中格格不入,附近很快有人對她怒目而視,嫌惡地呸了一聲。
黃綠色的濃痰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幾乎要唾到陳喬面上:“你這官府的走狗,跑到你爺爺面前張牙舞爪做甚,還不快滾!”
人群中很快響起竊竊私語:
“瞧這衣服,值不少銀子吧。”
“跑到我們這裡幹嘛。”
“看他那輕狂的樣子,老子遲早要扒了他衣服,讓他在我□□狗叫!”
“狗叫哥”惹得人群大笑起來。
陳喬動都沒動,隻是聳聳肩,在掖庭中待久了,這種程度的攻擊對她來說和撓癢癢沒什麼區别——這原也怪赫連翊,還是他生得太好,若是她本來的臉和身體,混在這群難民中簡直是天衣無縫,現在不是了,天天被赫連翊好吃好喝養着,她的身體現在都豐腴一圈,不像原本般可憐。
她在人群中慢條斯理地掃了一圈,人群中不由得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這位奇怪的公子哥身上,陳喬在心中暗暗點頭,這副十足看不起人的神色,她還是和赫連翊學的,如今狐假虎威用出來,效果倒還不錯。
她的手指點了點,精準地點出“吐痰哥”和“狗叫哥”,兩人防備地盯着她,陳喬揚聲道:“這兩位——真的是難民嗎?”
一眼既出,人群宛如水滴濺進了油鍋,噼裡啪啦沸騰起來!
“你放屁!老子不是難民誰是難民!”“狗叫哥”激動得跳起來,随時準備咬陳喬一口。
陳喬緩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她力氣大得驚人,把“狗叫哥”制得動彈不得,繼續不急不緩道:“諸位鄉親父老,這二人正當壯年,眼神明亮,臉頰豐潤,哪有半點難民的樣子?”
“确實不像流民...”
“是啊是啊,難民哪有這麼生龍活虎的。”
陳喬滿意地勾起嘴角:“再者,”她聲如洪鐘:“大家都是一路京畿交界遭了災逃過來的,彼此熟識,他們帶頭挑釁官府,誰又識得他二人?”
陳喬剛剛觀察了很久,這兩人跳得最高,對官府恨得最激烈,卻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衣服,連補丁也是新打的。這麼長沒有人找他們倆交談,說明并沒有熟悉的人。
她把“狗叫哥”的頭從蓬亂的頭發中薅出來,叫大家仔細瞧瞧他的臉。
“好似真是...不認識。”
“一路上都沒見過,是到了京城之後冒出來的吧...”
陳喬趁熱打鐵:“是啊,他們就是故意挑撥離間官府和百姓的關系,這麼一鬧惹惱了官府,大家夥可都是要被抓進天牢的,到時候他們趁亂溜了,大家都不認識他們,怎麼招供。”
陳喬這純屬胡扯,官府頂多抓幾個領頭的,也沒空管這些随大流的百姓。
可耐不住百姓生來就對天牢二字有敬畏之心,人慢慢就散了,還有實在饑渴的霎時叛變跑去官府處領粥喝,數目還不少。
一場危機就這樣消弭于無形當中。
陳喬感覺一道目光穿過人群,牢牢鎖定了她。
她也懶得理會,叼着狗尾巴草優哉遊哉回去找赫連翊和福祿去了。
玉玉在赫連翊懷裡睡着了,聽見陳喬的腳步聲立刻爬起來,噔噔噔跑到她身邊,脆生生道:“哥哥抱!”
陳喬把她抱起來,又低頭去摸玉玉她娘的脈搏,平穩而有力,也不知道赫連翊用了什麼法子,但她已經脫離了危險。
“解決了?”赫連翊問她。
“解決了。”陳喬點點頭。
他們把玉玉和玉玉她娘安置在客棧裡,又找了一個能幹的仆婦照料兩人,陳喬好說歹說才讓玉玉從她的身上下來,小姑娘小嘴氣得鼓鼓得,讓陳喬常常來看她,陳喬有些頭疼得揉了揉眉毛。
大雪已經停了,福祿趕着車颠颠地前進,朱紅色的宮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上。
陳喬要去沐浴,赫連翊獨自一人在養心殿前眺望天空。
福祿的徒子徒孫知道這位開罪不起,全部都避得遠遠的,隻有福祿背着手,溜溜哒哒走過來。
赫連翊好以整暇,準備溜之大吉——福祿的腦補能力着實叫他歎為觀止了。
他正鬼鬼祟祟背過身去,卻被叫住了:“陛下。”
“嗯。”他轉過頭去,正對上福祿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赫連翊頭皮一瞬間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