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蠱地窖的石階覆着百年青苔，沈昭跟着顧淮舟下行時，每踩碎一片蟲蛻，地面就會亮起淡青熒光，勾勒出蜿蜒的蛇形路徑，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注視。青苔下的磚縫裡嵌着細碎的翡翠，與他腰間胎記的鱗片遙相呼應，空氣中彌漫着腐葉與屍油混合的氣味，越往下越濃烈，像極了母親藥碗裡揮之不去的鐵鏽味。石階盡頭的鐵門鏽蝕斑駁，門軸發出的吱呀聲驚起一群熒光蠱蟲，它們振翅時的藍光映出牆壁上的浮雕——曆代雙生子被獻祭的場景，每個「沈昭」都被香骨釘貫穿後頸，每個「顧淮舟」都心口嵌着鱗片，鮮血從傷口流出，彙進中央的蛇形凹槽，與《飼蠱血契錄》中的插圖分毫不差。

顧淮舟推開鐵門，腐臭氣息撲面而來，沈昭的後頸突然劇痛——藏在後頸的香骨釘正對着中央的青銅石床發出蜂鳴。石床表面刻着雙生飼蠱圖，蛇瞳位置嵌着半片翡翠，與密卷中的記載完全吻合。顧淮舟踢開腳邊的陶罐，裡面裝滿風幹的雙生蛇蛻，每具蛇蛻的七寸處都嵌着半片翡翠，蛇身紋路與沈昭的胎記如出一轍。「這是初代家主第一個活體實驗室。」他的眼中閃過熟悉的金光，那是鱗片即将完全浮現的征兆，「每代雙生子滿十八歲，都要在這裡完成『血契認主』——用自己的血激活對方的印記。」

沈昭還未反應，手腕已被青銅鎖鍊扣住，冰冷的鐵鍊纏上石床四角的蛇口雕花。金屬碰撞聲中，石床表面的飼蠱圖亮起血光，顧淮舟的指尖染着自己的血，沿着沈昭腰間衣料緩緩滑動。當衣料被扯開，淡青色的蛇形胎記在煤油燈下泛着珍珠母貝的光澤，從第十根肋骨蜿蜒至尾椎，蛇頭正對着心髒位置，鱗片的陰影在皮膚上輕輕顫動，仿佛随時會破體而出。「三百年前，你母親也愛這樣摸我的眼睛。」顧淮舟的指尖停在胎記頭部，沈昭後頸的香骨釘突然震顫，母親臨終前的畫面湧來：她的手那樣涼，卻固執地在他腰間畫圈，直到監護儀發出蜂鳴，「她是第三十六代『飼蠱人』，而我是當時的『逆香者』，負責用鱗片吸收初代家主的咒文。你以為這是胎記？三十年前在母胎裡，我的鱗片碎片就嵌在這下面，和你的香骨釘形成共生回路——石床上的圖，畫的就是我們的命。」

沈昭劇烈掙紮，石床四角的青銅蛇口突然張開，噴出細小的蠱蟲鑽進他手腕傷口。那些蟲子在血管裡遊走，帶來針刺般的疼痛，卻在觸碰到胎記時發出熒光。顧淮舟的手腕被他咬破，鮮血滴在沈昭唇角，那味道混着檀香與鐵鏽，竟和十二歲那年偷喝的藥碗裡的液體分毫不差——那時他總看見顧淮舟半夜在書房對着月光服藥，碗底刻着「飼蠱人不得為人」，現在才明白，那是用雙生血養了三百年的初代血誓。「嘗到了嗎？」顧淮舟舔了舔傷口，血迹在沈昭唇角畫出蛇形符号，「這血裡有初代家主的蠱蟲，三百年前他割開手腕，讓每代雙生子飲下，就是為了讓我們的血脈永遠糾纏。你母親當年想毀了這個輪回，所以在你出生時将我的鱗片碎片埋進胎記，讓香骨釘認主的同時，也種下了噬主的蠱蟲——現在，該讓它們認認認真正的主人了。」

鐵鍊突然發出斷裂聲，沈昭借力翻身，終于看清石床全貌：左邊的「昭」字刻着香骨釘穿透後頸，右邊的「淮舟」心口嵌着鱗片，兩者的臍帶在蛇形胎記處交彙，形成初代家主的蛇瞳圖騰。地窖石壁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名字，每個「沈昭」的腰間都有相同的蛇形記，每個「顧淮舟」的名字旁，都鑿着半片翡翠——那是曆代雙生子被獻祭的印記，而最新的刻痕，正是他和顧淮舟的名字，旁邊的翡翠還泛着新鮮的血光。「七歲那年我高燒不退，你偷喝我的藥，」顧淮舟擦着唇角的血笑了，指尖劃過沈昭腰間逐漸亮起熒光的胎記，那裡的鱗片陰影正在擴大，「藥裡混着我的鱗片血和你的臍帶血，所以你才會夢見石床和蠱蟲。我們從剪斷臍帶的那一刻就被刻進飼蠱圖，就像石床上的血，滲進石頭裡就再也洗不掉——但這次，我們要讓血契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