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南原大街,離府還有約莫一裡路,三侍從裝扮的人探頭探腦的東張西望,瞧見自家郎君,立即飛奔迎了上來。
胖點的對着崔洝辰一躬身,激動說:“四郎君可回來了,皇宮今日設千秋宴,王爺都沒去,差我們這幾日都在這候着,總算是盼到了!李三還不趕緊去禀報?”他對着年紀瞧上去最小的那個急眼催促。
“哎、哎,小的見着四郎君太高興給忘記了,這就去。”李三調頭就往王府跑。
“千秋宴?”崔洝辰乘乏了,幹脆下馬步行,遞繩說,“也沒聽誰提過,二哥去了?”
季陵也下了馬,痩點的侍從見他來時跟自家郎君并驅而行,以為是好友,就想上去牽繩,季陵擺了下手。
甫威跟朱九一路下來跟啞巴一樣,本來他們話就不多,往日主君得了閑還能跟他們話話家常,這幾日主君根本沒那個工夫。
“二郎君去了,王爺講沒個表率,那不好交代。”胖子趕緊答道。
“嗯,”想來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崔洝辰有意慢行側頭對季陵軟聲說,“當自個家,除去人多點與别家府宅沒什麼兩樣。”
像是被人一眼到底的窺見,季陵轉過眼珠,沒什麼感情地說:“我花點兒小錢住外邊也不是不可以,随你走這一趟隻是想見見我來日的‘要務’到底是個什麼德行,趁還沒開弓,估量要不要收回頭箭。”
崔洝辰心裡哐當了下,但很快颔首說:“就是如此。”
眼瞧着要到了,瘦子趕緊上來将季陵手裡缰繩請到自己手中,他是個機靈鬼,這麼一會兒就已經察言觀色完了,非常貼心地說:“論英武蓋世,咱王爺那是天上地下頭一個,幾位娘子都慈眉善目的,下凡的菩薩都沒這般和煦可親。您當心台階,往裡邊走過彎兒,大夥兒等着呢!”
府門大開,一衆丫鬟,仆役,侍從,官婦皆往這邊抻着腦袋瞧,這牌面晃了季陵一臉。
哪像是迎接出遊歸來?分明就是娶親歸來的陣仗!
一位青衫婦人先出列,迎了過來,那眉眼與崔洝辰極像,美得端莊雅緻,待她靠近,崔洝辰柔聲說:“多日不見,母親還好麼?”
季陵立刻分辨出來,站于側躬身說:“草民季陵見過三娘子。”
大夫人唐因是最後入的門,先帝念其母家功績顯著禦賜正妃。安平王的之前正室是闵和嗣子的生母大娘子鄒宓兮,殁于征戰途中體弱傷寒,位置空了好些年,正好将唐因為繼室填補上去,大婚受封安國夫人。大學士的生母是二娘子卿娴,與崔洝辰的生母性子相近,都是溫婉柔和一類,隻是年紀稍大辦事說話更沉穩些。防禦使的生母是四娘子姚玫,母家一門武将,果敢英爽。
代幽朝崔洝辰上下過了好幾眼滿意的點了點頭說:“甚好。“又轉首溫情的瞧着季陵,輕聲應說:“季公子不必多禮,昭離來書有提及,既然是知己,就當是來了自家門上,不必拘着。”
季陵低頭回說:“季陵不敢越矩,多謝三娘子擡愛。”
“在門口講個什麼勁?三嫂還不趕緊把人帶進來,裡頭那倆怕是眼珠子都要望穿了!”一位靛藍束腰利落常服的婦人朝這邊招呼道。
崔洝辰做禮說:“昭離拜見四娘,四娘好。”
季陵随後跟道:“草民季陵見過四娘子。”
姚玫不想在門□□曬,對着崔洝辰擺擺手應和着:“哪兒都好!見着你回來比什麼都好!”她抓着季陵的手臂就往裡面帶,邊走邊說:“他三娘子講得文绉绉,咱們家就沒那麼多條條框框,咱就是五谷雜糧養的俗人,怎麼自在怎麼來……”
“哎,瞧見了沒?好生俊俏的小郎君呐。”
“哇!真是難得一見的好看,跟咱四郎君并肩同行,這景色太搶眼了……”
“咱府上風水好,盡招妙人!”
穿過這群叽叽喳喳的丫鬟們,姚玫頓足立笑沖她們說:“幾個小蹄子,瞧夠了沒?再瞧扣了你們的月饷當票銀!”
丫鬟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各自散了。
季陵淺淺抿着嘴,暗暗舒了口氣,他也鬧不清這是怎麼了,從崔洝辰講要入府就沒來由的慌亂,按他這啥都不在意的性子,也不當緊張至此,可能是女人太多了吧?他就這麼給自個找緣由,随着對陌生氛圍的漸漸熟悉,初初的惶恐竟然騰升起一點點的希翼。
崔洝辰從未見過這樣乖巧恭順的季陵,心坎瞬間就軟得一塌糊塗。
王府遊廊彎彎繞繞,穿亭過院,才入了朱門正廳。
姚玫這才放了手,主位上的崔台敬與唐因面面相觑,再瞧着季陵。
“喔,忘了講,這是季陵,四郎信裡頭也沒講長這模樣,要早知道,在陳尚書那就讓領回來了。”姚玫歡喜上頭了半晌,趕緊說。
她朝上座的二人擡了擡下颔:“上邊是王爺和大夫人,招呼下,去。”
季陵當即跪身一禮:“草民季陵拜見王爺、大夫人。”
“嗯,咳,”崔台敬先是正色過來,罷手說,“免禮。”
未等唐因接上,崔洝辰跟着代幽一腳跨了進來,他向前對着二人行禮:“昭離叩請父親和大夫人安康。”
唐因起過身,走到倆人跟前,即便她芳華已逝也還是沒帶走她當年風姿,這是個舉國聞名的大美人,明眸皓齒,濃麗非凡,近瞧更是氣勢翩鴻,叫人不敢直視。
“一個來月沒瞧過了,讓我來好好瞄瞄,”她來回打量了崔洝辰一番,笑說,“到底還是外面的水土照人,養得紅光滿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