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洝辰一出府就先朝着三衙的位置張望了下,那頭隻隐約得朦胧星點,朱九給他牽來馬,兩人翻身上了。
為了避免遇到熟人還要費功夫應付,崔洝辰繞到内演場營部東門,不曾想在入口門欄前,撞見了不知打哪兒吃酒回來的許謬。
許謬紅着臉,揮手沖崔洝辰招呼:“那個……”
崔洝辰一下馬,便将缰繩随手丢給門防,上前一拱手打斷說:“許指揮使,這是又邀酒去了?”
許謬身邊的副将跟人行完禮,扶刀立在一旁,朱九跪身後也去一邊候着。
“誰能與我邀酒啊,自個兒悶兩口就是,”許謬笑着問,“你是打府裡來的?”
崔洝辰嗯了聲,說,“原本想明日找指揮使一會,正巧,在這兒碰上了。”
許謬轉了下眼珠,問:“找我?怎麼?”
“不是什麼要緊事,”崔洝辰笑着說,“煜然正值精力過旺之際,聽聞,他尚有餘威與人叫嚣......父親有心幫他洩洩竄勁,想着多弄些差事當。我看要不就輪巡五日,給安排下?”
許謬甩了甩腦袋疑心自個是不是聽岔了,或者是不是吃大了,半晌張大嘴驚了聲:“啊?”
崔洝辰知他吃酒一向都是微醺,從未耽誤過事,也不再做贅述,邁腿就準備過門檻,忽然想起自個挖的坑,回首又說:“他日,我父親有問将軍筒之事,還要再勞煩指揮使答個有字,明兒給你捎帶佳釀,就此謝過。”
許謬越聽越懵:“将軍筒咋了?”
崔洝辰前腳已經過了門檻,說:“明兒見着那渾小子,指揮使自然知曉。”
月色覆清影,燈火催愁長。
崔洝辰悄然對守着的甫威給了個眼色,人知趣的無聲退出。
他走向那修長清瘦的背影,這會兒暑氣散得差不多了,偶得一陣輕風拂來,躺椅上的烏發帶着動了動。
季陵陡然撐肘轉過身,臉因疼痛一擰,見到崔洝辰,身子又松卧下去。
“不是回去了麼?”季陵垂眸,懶聲懶調問說,“怎麼?王府酒菜不香?還是你家的月亮不夠圓?”
“府裡廚子是先帝禦賜的,做的飯菜豈有不香之理?至于月亮,倒确實不如指揮使這的瞧上去明亮。”崔洝辰靠近,掀袍坐上椅側,淺聲說,“入夏了,我忘記有樣要緊物件還在你手上,每日都要用的,左右沒見着,有點不習慣。”
“什麼?這身破衣衫麼?”季陵擡臂晃了晃衣袖,這是崔洝辰給他拭身時換上的留這邊的備用衣衫,揶揄說,“這也心愛了?”
崔洝辰鳳目半彎,嘴角擒着笑,忽然移到季陵腰側,季陵下意識的往右側躲了去,可躺椅能有多大?最終他選擇側卧以對。
如此便露出了圓潤飽滿的耳朵和細白的左頸。
“我的家當都在你那,你就隻還我這身‘破衣衫’?怎地?就這,都不想還我?”崔洝辰展臂俯身,以抱擁的姿态圈着季陵,在他耳邊蠱惑說,“你......是不是貪心了點。”
懷中那位吞咽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分外鮮明,崔洝辰盯着目下的耳朵尖迅速的紅了起來。
“起開,”季陵幹啞道,“我進去換好了,就還你。”
“不急,”崔洝辰直起了身,手裡多了那把扇子,笑說,“今日先還這個好了。”
季陵才想起來,自個是帶着扇子出來納涼的,那扇子他擱在右手處,崔洝辰方才隻是探扇子而已。
崔洝辰左手執扇,右手戴着明晃晃的枭羽戒伸了過來,還未等季陵有所反應,他已經攏好了季陵微張的領口,拉開了點距離說,“餘熱已盡,勿要着了涼。”
那湊近的體溫還留在鼻邊,話音尾調沒有散,崔洝辰就在跟前想退就退,讓季陵湧上來有種莫名的頭暈目眩。
季陵不喜歡這樣,他一把抓着崔洝辰的左臂,就拿眼睛瞪着人,卻什麼話都沒講。
崔洝辰不解,用鼻腔問:嗯?
兩人對視了半晌,季陵才放開手,仍舊是不開口。季陵難得這般沉靜黯然,他的臉枕在屈起的手肘處,目光還停留在崔洝辰的臉上。
崔洝辰在那看似簡單懵懂的眼神裡又好像讀出了很多意味不明的意思,他沒問,等着季陵自己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