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洝辰點頭說:“有人故意放出風聲,趕巧戍邊也起了戰亂。捕風捉影是不會讓奎隆放置杜簡不管一跑好幾日,我已經讓人去查,看出自誰的嘴。”
“其實你有疑心的人選,不過是想得到确認,”季陵将玄翎扣回原處,蓋好木盒說,“奎隆不在邺京也好,不用花銀子請吃酒,左右支他還得費工夫。”
崔洝辰看他把玩着木盒,說:“提到銀子,得捋一捋這事。”
季陵停了手上的動作,警惕的盯着人。
“郡王俸饷佟盛一分不落全劃到鋪子上,看在邺京開分鋪,這錢我就沒再過問,”崔洝辰面不改色,氣勢卻不如往時,分明溫和婉轉,“季帳房雖身在軍馬司,裡外的賬目倒沒耽擱,工錢都還收着吧?”
季陵以為他早把鋪子忘在了赀州,錦洛雷打不動五日一趟差信使遞交收支,錢自然是在賬目上來回滾着,掌房工錢他也揣在了兜裡。關乎自個出籠後的前程,季陵根本舍不得馬虎。
用腳指頭想,崔洝辰都算得到,即使不填自個的俸饷按鋪子當下的盈利足以支撐邺京再開至少兩分鋪,但他覺得反正這錢就是左手到右手的區别,無所謂。
他也甚少出門花錢,王府什麼沒有?偶爾請吃酒,如邀奎隆那回,都是記到王府帳上。但是現在要用錢了,怎麼辦?
“你要花錢?好說,多少?”季陵說着就起身。
崔洝辰倒是沒那麼急,欄住他說:“不一定是花錢,今日初二,你在邺京可有聽過惠絹?”
“祈禅觀的惠絹?那是姑娘婦人家的熱鬧,你去湊個什麼勁?”季陵想不到他還有這興趣,卻不願意為這個興趣買單,要花的遠不止三五吊銅錢,他心都在滴血。
祈禅觀有六道院,每年至六月初二舉辦惠絹日,專供祈、還願的女子們布施挂絹,舉辦伊始都是通院裡邊功德箱投上幾枚小錢裡外任行。辦的場數多後,有些富家娘子投得越來越多,又都是真金白銀,仿佛這樣就能砸通見觀音的路。
演變至今,第六院已經有了頗高的門檻,沒有一百兩連裡邊的樓閣都看不到全貌。
佛門清淨地,拿銀錢堆門檻讓不少人怨聲載道,為了不讓人诟病,幹脆分離開來,由巨賈盤接做了類似驿館的格局,六院不供觀音不供佛,誰也拿它不能怎麼樣。
夙願得償,不少女子站在六院閣樓上開心的撒錢,稱與衆同喜,丢出去的錢相傳遠超一百兩,不過能進六院的也都不差錢,主人家會讓帶出來的仆從去搶,沾個喜氣。
撒得多撒得久自然說明觀裡的菩薩靈驗。由于名聲在外,不少宮門女子也紛紛而至,以求好運臨門。
崔洝辰輕敲案幾,再次提醒:“真不一定是賠錢。”
“你讓我拿一百兩撞大運?”這樣的場合來往都是女子,季陵沒曾參與但也知道撒錢的事,他指着自個問,“我有長橫财臉?”
崔洝辰湊近仔細看,堅定的說:“有!”
“有個大頭鬼啊!”季陵沒好氣的回。
“你沒聽聞自裡邊出來的人,隻要手速到位,少說也揀二百兩往上撈?”崔洝辰言辭懇切又滿是誘惑,字字都往他胃口上勾,“好些丫頭還集錢往裡邊擠,就沖着眼下能拼個好運博一把。那可是真金白銀的二大二百兩,砸破腦袋都會樂開花。咱們兩老爺們的,會搶不過她們?真不去?”
要真是這樣,六院早全亂了套,話上都是漏洞,崔洝辰雖然心底有點虛,隻揣着三分把握。
果然,季陵兩個眼睛裡除了白花花的銀子,旁的什麼都看不到,随即捏緊了木盒說:“不揀白不揀,你等着。”
“不必前去告假,早朝時就給許指揮使打過招呼了,”崔洝辰暗自松了口氣,緊接着又有道難題,“你也知曉,這進進出出都是女兒家,咱們倆有點顯眼了.....”
季陵大手一揮:“算得什麼難事?你去女相扮個,我等着你。”
“行!”崔洝辰眉峰一挑,爽快起身才行兩步又轉首說:“扮嘛并非什麼難事,就是現下要裁制我體格的衣衫怕一時半會趕不及時。可惜,看來那些銀子是撈不着了。”
季陵一聽覺得也沒錯,盤腿惋惜:“果然沒有橫财命,撒錢就一柱香工夫,别說你的衣裳不好弄,就算是我,也......”
“拿進來。”崔洝辰已經走到了竹簾處,掀簾對外吩咐了一句。
不一會,甫威托着一身素色女裝放擱置到案幾上。
瞥着衣裳上淺藍色的珠钗,季陵總算回味過來,指着崔洝辰說:“蓄謀已久,随時随地算計我?”
“按你身量做的,放寬心,必不讓你過于女态,且不施脂粉,遮着面呢。”崔洝辰早在心底描繪過,就季陵這臉,尋常女兒家抹上脂粉都不一定有他生色,再說真扮出去,怕是太招搖,要不是戴紗笠過于顯眼,就是露倆眼珠子他崔洝辰都不樂意。
季陵在原地掙紮了半晌,最終拜倒在一炷香二百兩跟前,崔洝辰見人姿勢一軟心領神會的退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