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按着肩膀‘咔咔’作響,撐膝起身說:“中書令一提黃徹我就明白了。這個時辰過去想來也難撞見人,不過行走庭廊間,謹慎些總是好事。”
“群狼環伺,不謹慎不行,”崔洝辰走到窗邊,側首垂眸看着已經融化掉的一盤冰水說,“眼下京内防守薄弱,就算兵部加緊招兵買馬是不能一蹴而就的。倘若崔元有異心,非要魚死網破的殺回頭,皇城内防擋不住那二十萬精兵。”
他擡眸看着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王敏,笑說:“我家王爺有什麼對策,副将何必藏着?咱們不都是一家人麼?怎麼還見外呢?”
程恩兆一手撐案起身一手指着他說:“瞧瞧你這張嘴,當心以後再招惹上哪條紅線,沒人替你收拾。”
崔洝辰微微聳了聳肩,表示自個很是無奈。
“近來你的性子真是......跟誰混成了這幅德行?”王敏忍笑,神似費解的說,“哪個熊心豹子膽把咱們溫雅有度的四郎君給吃了?還是被什麼妖魔鬼怪附了身?”
崔洝辰歎氣道:“我還有事,你就掖着吧。”
其實王敏過來最主要就是說這事,怎麼可能又揣回去?調侃完還是得言歸正傳:“得虧大夫人和二位娘子是武家出身,那幾頭已經通過氣了,咱王爺把着分寸問的,後邊歸攏了下總之調派幾方曾經的老部下不成問題,當然不指望攻擊有多少把握,至少抵禦防守些時日不難,真到了那時,加上邊境回防支援,則險境可破。原本王爺還擔憂宮内留有禍患,今日禦前一清,勝算又多了幾成,就算黃徹回來再做殿前司指揮使他也是做不成的,有人選了麼?”
唐因和姚枚的母家能應援是情理之中的事,王敏說的三家其中還有二娘子鄒宓兮的母家也就是崔進咨的外祖父家,雖然人不在了,但這份情誼還是很穩固的。
“選人嘛,不是還有陳振德,”不愧是父子,崔洝辰除開二娘家的舉動有些許意外,其他都在預料中。他往外看了眼天時,估計二哥也該忙完了,正準備跟程恩兆告辭,陡然想起件事,咬了口下唇換了副極其憂心的面孔對程恩兆說,“先生,我那茶鋪您是知曉的,前幾日來了位有名望的風水大師替鋪子算個開市的良辰吉日,不算不打緊指頭一掐,不太妙,差個鎮鋪的物件......據說沒有這個往後怕是生意慘淡門庭冷清,還有可能家宅不甯,後院生煙。”
程恩兆跟着他的情緒,有點在意的問:“什麼要緊物件?王府沒有?那我這兒有沒有?”
“家裡實在沒有,旁人又真沒有這個能耐,所以還得是求您,”崔洝辰走到程恩兆的身側,雙手扶住他的手臂下了氍毹帶着往書案那頭走,十分恭敬地說,“就是一俗物,不過一副猛虎下山圖而已。原本我想使些銀錢尋個賣書畫的,大師又講作畫之人沒有心意在裡邊不靈。我茶不思飯不想好幾個晚上,您是沒瞧見連季營務也熬得走不動路,萬般無奈隻得開這個口了。”
王敏默不作聲的‘哼’了一氣,心想:做媒的還說年初你就迎娶美嬌娘,年尾就能抱上大胖小子呢!
程恩兆顯然一時昏頭栽坑裡了,邊走邊說:“風水之說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這畫确實不夠大雅,不過猛獸鎮兇煞也是有些道理的。你鋪子開張,我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賀禮,猛虎下山圖就我來吧。”
先生還給季陵點的俗物做诠解,太不容易了,崔洝辰面帶不忍的說:“要不還是算了吧,再過一日就得用上,先生公務繁忙......”
“不礙事,辦得完,”程恩兆慈愛的拍了拍他手腕,說,“明日晚些時辰來取。”
崔洝辰說:“我給先生研墨。”
程恩兆笑道:“研墨有你師娘,你不是還要去瞧宅子嗎?天不早了,趕緊去。”
藏在崔洝辰心頭的小人一咬牙一跺腳,當即立誓不在生辰時把季陵的名正了,他就把猛虎下山圖挂床頭上一輩子!
待先生一落座,崔洝辰轉首問王敏:“咱們一道去瞅瞅?”
王敏好戲看夠了,連連罷手:“有世子給你把關就成,我年紀大,想法沒你們年輕人花樣兒多,怕是瞧不到一塊兒去。地不大,就圖個方便,往後你要成了家,這建制定然不夠,到時再換也來得及。”
倆人拜别程恩兆一出崴閣就各奔東西。
南俞西部上報幹旱已有幾日加之永祿帝龍體抱恙,太後甚為憂心,便着禮部籌備祭天祈福,崔展青忙的就是這個。
崔洝辰到辦事院時,唯有個膳部郎官收拾着記薄,一案的殘杯剩盞還沒來得及撤下,郎官見到他連忙拜禮。
他一面打算四下找座,一面說:“接着談,不必在意我。”
這模樣分明就是有事,郎官有些不好意思的晃手說:“怪下官手腳慢耽擱時辰,事都辦妥了,這就告辭。”
侍卒端着承盤跪坐案側拾掇着器具。
崔展青也起了身,說:“來得正好,咱們去裡間換身衣裳出門。”
倆人一個是紫色公服,一個是绛紗袍,如此裝束尋常人家見着怕是連話都不敢往前搭,兄長一貫思慮都這麼妥帖。